空旷的大殿,仅剩两人。

陈玉皎落坐其上,帝王低沉又威严的男性嗓音落来:“婚仪新则,七不弃?”

威严的尾音微微上挑。

陈玉皎垂眸答:“是。臣女认为,立和离之法前,也应维护女子婚姻之利。

目前周礼等定有七出,不顺父母、无子、淫、妒、有恶疾、多言、盗窃等,皆可随意休弃。

但也应设立七不出,尽责尽职不休;有孕或妊娠一年内不休;糟糠之妻不休……”

糟糠之妻,并不是指女子糟糠,而是指昔日共同患难、食糠焉菜之妻。

“贫贱之交不可忘,糟糠之妻不下堂,方可看出一人之本性。”

陈玉皎侃侃而谈,从婚姻里对男人言情的礼仪约束,又到和离之法:

“家暴许离;通奸许离;无爱许离;骗婚许离;赌博许离;恶癖屡教不改许离……”

“且过错方应罚,和离补偿、伤害补偿、生活补偿……”

谈起这些公事,陈玉皎周身尽是严谨、认真。

她说的有条不紊,有理有据,一一为上方的男人细讲其中缘由、利处。

高台之上的男人目光锁着她,深邃充满威慑力的双眼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。

这一场新法条例,从白日讲到了深夜,日落月升。

陈玉皎还不知累,又鼓起勇气讲:“臣女认为,还应于衙门之下特设立婚衙署,专程掌管婚约之事。”

“起初新法推行艰难,为免女子畏惧,应由女者掌婚衙署。”

这实在是打破陈规,极引争议。

赢厉威严的目光的确投了下来,低沉充满决断的嗓音扬出:

“你暂且不行,还有何人选?”

陈玉皎眉心顿时微微蹙了蹙,秦帝竟直接问人选?这是同意了?

同意设立婚衙署?由女子掌管?

她还做好了长篇大论讲解说服的准备……

她未说话,赢帝又问:“凌策军师如何?”

他的声线很沉,像是带着一种对她的探究、审视。

陈玉皎才确信,他是的确同意了。她敛神答:“回君上,凌策军师不可。”

虽然其口口声声自诩独立自由,但其看不起妇道女子,不会真正去维护弱势群体之利益。

在人前,陈玉皎也不言是非,只说:“凌策军师用来对敌,君上可放心安排,不计官爵大小。”

用来对自己人,迟早会出事端。

她的话是公正无私,不褒不贬,不带丝毫个人情感。

赢厉那讳莫如深的目光深邃落在她身上,眼中明显腾过一丝赞赏,显然是对她回答满意。

而燕凌九回来后,至今未得实权封职。

陈玉皎才惊觉,恐怕赢厉心中早有数。

她又道:“关于婚衙署掌管人选,臣女早有思量。臣女举荐十三公主——赢氏赢菱。”

其实她也想掌管,但她要筹备赚银之事,还要准备关于军机阁的遴选。

而今天赢潇潇与燕凌九的接触时,她清楚可感觉到燕凌九对赢菱的鄙夷。

其实这么多年,她知道世人对赢菱私底下的看法,无一不是贪图享乐、一事无成。

果然,连赢厉也一呵,投向她的目光深邃:“陈氏千金,你的眼光也尚待商榷。”

陈玉皎却迎上他那深邃的视线,开口答:“君上,最受人踩踏的泥土,可变成坚硬的城墙。

一株路边不起眼的植被可以是杂草,亦可以是救人的良药。

一颗棋子无人下棋时、或对于不爱对弈之人而言,百无一用。

但若是在棋盘之上,有时候一颗棋子、就可改变整个布局。”

这世间没有多余之物,万事万物存在,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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