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公馆又办丧礼。

颜今薏受伤一事,姜公馆只知道个大概,不太清楚细节,以及她怎么受的伤、受了什么伤。

葬礼需要操持,大太太娘家众人过来帮忙,其中就有章逸。

“……中风,也就是你们大夫口里的‘卒中’,它到底是什么病?”章逸问颜今薏。

颜今薏没想到他会和她说话,更没想到他问这个。

他微微笑着,眉心痣鲜红。那双眼的眼皮太薄,目光格外薄凉清透。

他眼神让人不舒服,颜今薏这次细看,发现了原因:他的笑不达眼底。

皮笑肉不笑,很是骇然,只是他做得比较高明,看上去没那么露骨。

“卒中,是阴阳失调、气血逆乱所致,病因无非是瘀、风、火、痰、虚、气。气血逆乱,上犯于脑。”颜今薏说。

章逸略有所思:“我姑父卒中,是因为‘虚’,肾气虚,用药不当所致,对吗?”

颜今薏心口一紧。

大老爷肾虚,之所以那么快发病,的确是他服用了颜今薏精心准备的壮阳药。

章逸现在说这个话,是什么意思?

“要想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”颜今薏一直明白这个道理。此刻,她心中警惕万分,面上却无丝毫端倪。

“阿爸发病后,姆妈和两位叔叔不准我治,我没诊脉。具体原因,我只能猜测。有你说的这种情况。”颜今薏道。

又问他,“二少是从何处得知的?”

“我原本想治好姑父,特意请了名医来宜城。诊脉后,才知道再无希望。”章逸叹了口气。

顿了顿又说,“我姑父本不该这样病倒的。”

颜今薏似乎很吃惊:“二少觉得这中间有猫腻?你告诉我姆妈了吗,要不要去报官?”

章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,忍不住又笑,那颗眉心痣红得似滴血:“报官也没什么用。现在的官府,查不清楚。”

颜今薏疑惑看着他:“二少这么一番话里有话,到底什么意思?我要是说听不懂,你大概觉得我装;我要是说听懂了,又着实勉强。你可以说得更直白些吗?”

章逸:“四少奶奶多心了,我只不过是和你探讨下医案,因为你是少神医。”

颜今薏似松了口气:“原来是我多心了。吓一跳,我还以为二少爷来兴师问罪的。”

两个人说了几句,颜今薏借口有事先走开了。

章家的大少奶奶郑雅兰走过来,问章逸:“她怎么说?”

章逸脸上再无笑容,表情寡淡得毫无情绪。

“城府深,不露端倪。越毒的蘑菇越鲜艳,这女人深不可测。”他说。

郑雅兰:“二弟,你是不是高看她了?我觉得她没什么了不起的。”

“阿轩和冰容都死在她手里,姑父也可能是遭了她的暗算;姑母瘸的那条腿,未必不是她手笔。

这女人杀人如麻,手上却不沾染鲜血,维持她体面优雅的好名声,是解人疾痛的少神医。你还觉得她没什么了不起?

轻视敌人,就是自走绝路。这些人都轻视她,冰容口中形容的她十分无能不堪,所以冰容死了。”

郑雅兰一身冷汗。

“我们怎么对付她?”她问。

章逸:“先了解她,找她的弱点,再对付她。暂时按兵不动。”

郑雅兰点点头。

颜今薏回到松香院,微微攥紧拳头。

章逸这个人,他是真的有点能耐,还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?

“白霜,你叫暗处的人盯紧章逸。”颜今薏说,“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。”

白霜道是。

葬礼还在继续。

不过,颜今薏再遇到章逸的时候,他没特意过来和她说话。

她也落得空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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