晴眉低着头,也是在盘算刚才夏织秧的表现。
“看她问娘,应该是失忆了。看她问护主又好像没失忆。”
“听说疾恶瘴气把整个村子都毁了,她能活下来也真是万幸。”
“你算说到点子上了,若不是护主有意救她,她又怎么能活下来呢?你没见护主回来都身受瘴气之毒吗?”
众人听了不住点头。晴眉对着其中一个仆人道:
“你去把夏姑娘的情况禀告护主。”
夏织秧听见关门声,又等了一会,待他们走远,起身坐了起来。
还想禁我的足?把我接回来就闭关,摆明了是没脸见我,故意躲着我吧!
想罢推开窗,跑了出来。
正不知道往哪去找护主,便见到刚才屋里的一个仆人疾步往正堂走去。
夏织秧脸上映出一抹坏笑,紧随这仆人走了过去。
栖云阁正堂内室。
那仆人知道雷焕在闭关也不敢进去,只在门口行礼道:
“护主。”
“可是那姓夏的姑娘醒了?”
这仆人心想,果然是一心念着这个私生女。便将夏织秧醒后的言行向雷焕学了一番。
内室外侧便是雷焕的书房。夏织秧此时就藏在书房之中,内室里外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那姓夏的姑娘,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口吗?许是在下人面前还不想认我这私生女。
越想越气的夏织秧在书房里转悠起来。忽见条案上摊开摆着一幅画,一张女像跃然纸上。旁边两个字——芣苢,她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。
看来这就是他为之抛弃妻女的罪魁祸首了。夏织秧拿起边上的茶杯就想毁了那幅画。
只是手将要伸出,却停住了。
这画里的女人实在太美,那眉眼间含烟带雨,神采超然。
夏织秧将那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,刚要放下,眼睛落在茶杯上。只见那茶杯似玉非玉,似翠非翠,隐隐寒光,漂亮极了。
正爱不释手,里面的仆人出来。见书房中有人鬼鬼祟祟,失声叫了起来。
夏织秧吓得一个寒噤,手中的茶杯滑落。
那仆人见是苍梧山护主芣苢送给雷焕的九耀琉璃盏。那可是护主平日任谁也不能碰的心爱之物。见夏织秧脱手,那仆人吓得抬起双手捂住眼睛。
此时听到尖叫声的雷焕飞身形从内室中冲出来,见书房中有人,挥手一道火蚕印打了出去。
夏织秧见一团火向自己飞过来,吓得大叫了一声:
“爹,是我!”
雷焕见是夏织秧赶紧一甩手,那火蚕印半空中熄灭了。他忽见正下落的九耀琉璃盏,飞身形过去接,人刚到茶杯也落在地上。
啪……
就听见一声脆响,这世所罕见的九耀琉璃盏碎成了几片。
雷焕欠着身,那只手还停留在半空。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,面色青紫实在难看。
那仆人见了,赶忙双膝跪地。
“护主,息怒。夏姑娘她不是故意的。都怪我们看管不力。”
正说着,晴眉带着几个仆人也找了过来。
进来一看,那仆人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。再往夏织秧那看,雷焕还未起身,地上那几片九耀琉璃盏的碎片寒光犹在。
晴眉心道:这个冤家真是要命!这可是护主平时最最心爱之物,这才每每拿来品用。
晴眉和几个仆人也齐齐跪倒。
“护主,息怒。”
怕事胆小的仆人们也跟着哭了起来。
夏织秧见状,知道是自己闯了祸。她低头看着杯子主人,心下一惊:
眼前之人便是我爹么?我当是哪的护主,这不是青水护主雷焕?这一世我到他家了?万年前把你威风的,万年后没想到会落在我手里吧!看晴眉她们的样子,这杯子想必就是这画中人送他的心爱之物。
想到此处,夏织秧心里倒畅快起来。
“好吧,这便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!”
众仆人听她开口说这句话,真是死的心都有。
晴眉心想:这要不是亲闺女,哪个敢说这样的话!
雷焕不紧不慢的俯身把那几个碎片捡了起来,心中怒火一时竟无处发泄。他一边平复心情,一边将几个碎片放在条案上,顺势瞥了一眼芣苢的画像,心中盘算:
但凡你不是岩丘界的女帝,我便一掌焚了你。这可是芣苢送我唯一的礼物。
雷焕拿眼斜着夏织秧,心中发狠,嘴上却佯装着云淡风轻说道:
“九耀琉璃盏,世间孤品,仅此一件。你还真是会挑见面礼。”
几个仆人闻言哭得更厉害了。她们不是怕雷焕责罚夏织秧,她们是怕护主气急之下拿她们来出气。
雷焕瞥了一眼她们,牙缝里挤出几个字:
“都下去吧。”
夏织秧一见他让仆人们走,心里有些忐忑:
这是想关上门打孩子不成!
见几个仆人一溜烟跑了,夏织秧腿一软跪在地上。
“爹,看在我死去娘的份上,饶了我吧!”
这一声爹,把雷焕叫迷糊了。刚才收火蚕印那一声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。
若是在岩丘界会面,我便还要行礼尊称她一声女帝,就是三圣去了也只是与她平起平坐。如今在我岱渊,她又是转世为人。这声爹可让我如何是好?
雷焕前后思量,问道:
“你方才叫我什么?”
连爹都不让叫,这人还真是反复无常。既然如此何必带我回来?
夏织秧心里想着,委屈言道:
“那我该叫你什么?雷护主?不就打碎个杯子吗?你还如此难过。我娘死了你难过吗?”
青水的困扰还没过,夏织秧喊了两声娘,望渠又在雷焕心中浮现出来。
雷焕借说话之机,探夏织秧内元,九窍人身未损,只是这真身已损坏了大半。
她忘了人间身份倒也就罢了,连万年修行的女帝身份也忘得一干二净?如此倒该如何是好?告诉她实情,势必与她结怨。这岩丘界最是恩怨分明,认死理的。到时引两界纷争,更是不好收场。不如将错就错收她做义女,帮她渡了此劫。他日九界再会,念着一世的父女情长,也许会留个情面。
雷焕打定心思,伸手扶她起来。
“算了,一个杯子而已,碎就碎了吧。你娘死我当然难过,还内疚自责。只是人终有一死,此事已无法挽回。如今你在这世上,确实没什么亲人。如果你不嫌弃,我倒是可以收你做义女。日后你在我栖云阁,也可以衣食无忧,安度此生。你看如何?”
夏织秧听了心里碎碎念道:
啧啧啧,瞧瞧这弯子绕的。他方才时不时拿眼睛扫那幅画,想必画上之人凶狠彪悍,他怕事情败露,便找了这么个名目。罢了。今日是我惹事再先,也验出了他比那杯子更在意我,这便够了。
雷焕见她若有所思,便探问道:
“冬涉川,你可认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