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啊、哈啊……”
逃亡时,夹杂仓惶恐惧的喘息声,在宽阔巨大的迷宫中,显得渺小孱弱,轻易就能被淹没于黄沙中。
水渡尘跌跌撞撞朝前方奔跑,眼见再过百米,又要进入新的岔路口,他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些。
“太慢了,实在是太慢了——”
“上官星”悠闲的声音,在他身后响起,如影随形。
水渡尘即将跑出这条路口,进入岔路时,他硬生生刹住了脚。
“砰!”
然而,一只脚直接将他踹飞,撞入岔路口的范围。
原本在后方,不远不近吊着一定距离的“上官星”,竟是突兀出现在他身后,笑嘻嘻地收起脚,眼见水渡尘被她踹飞,在地上打了几圈滚。
“水渡尘,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。”
“上官星”摇头叹息,也迈入岔路的范围。
然而,周围一片平静,无事发生。
“不过你的运气不错。”
“上官星”一扫周围,笑眯眯地说道:“这儿的关卡,早已被我暴力拆除了。”
水渡尘从地上爬起,无声盯着她。
“上官星”笑声诡异,语调揶揄:“你说你,既然没有反抗我的实力,一开始何必揭穿我的身份?”
“是你演技太差了。”
水渡尘面无表情:“面对想要将刀子往我心窝里捅的人,我怎能视而不见,假装无事发生?”
“嗯——总感觉今天一直在听见这句话呢。”
“上官星”胖嘟嘟的手指摩挲着下巴。
水渡尘眉头微皱:“不要顶着上官师姐的脸,做出这般恶心人的姿态。”
顿了顿,水渡尘目光锐利:“是你吧?你——真的出现了吧?”
这话听着有些绕口,可“上官星”却听懂了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“上官星”笑了出来,“是呀是呀,是我呀,我可是专门为了你而来,与你同行之人,我都是送个傀儡身过去敷衍,唯有你——”
说话间,“上官星”脸上、身上的皮肉融化。
仿佛脂肪粘液一般的东西,化为片片花瓣,洒落一地。
“上官星”的身体逐渐变得清瘦,内里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,仿佛骨骼在生长,“她”一点点变高,足足长到两米才停下。
身上的衣服都因“她”的生长而撕裂,露出苍白却又隐藏爆发力量的身体线条。
一张全新的面孔,在水渡尘视线中显现。
与普通人族截然不同的银色长发,眼窝深邃,鼻梁高挺,薄唇一直上翘,仿佛心情时刻愉悦。
最惹人注目的,还是他那双如宝石般璀璨的紫色眼瞳。
水渡尘与他对上视线,瞳孔一缩。
那是——
象征魔界皇族的瞳色。
男人漫不经心地撤掉自己身上破碎的衣袍,从储物灵器中,取出一条黑色披风,随意搭在肩上。
他的视线一直盯着水渡尘,玩味又愉悦,仿佛在打量着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,声音慢悠悠:“唯有你,我特地以真身相见呢。”
“毕竟……”
男人咧嘴笑了,如鲜血一般红的嘴唇几乎要裂开一般,拉到了耳根,看起来诡异又可怖:“你于我而言,可是一只很特殊的猎物。”
可紧接着,他的嘴角下撇,长叹一声:“——我原本是这么以为的,心心念念了你十年,可如今再重逢,我发现,原来你本身并不特殊,只是运气太好了些。”
“十年前,你从我手中,救下纪清昼,导致我任务失败——水渡尘呀水渡尘,那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失败呢,拜你所赐,区区一个筑基修士,简直是奇耻大辱。”
男人这么说着,可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挑,“我将你视作特殊,十年来,一直惦记着你,想要与你再见一面,亲手将你拆碎——你只能由我杀死。”
“可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?狼狈、弱小、毫无反抗之力……哪是我记忆中那位坚毅潇洒,几乎要成为我心魔的小少年呀?”
男人喋喋不休,“如今看来,是我对你期望太大了,你只是运气太好,不是你救下了纪清昼,而是你恰好拖延了一点儿时间,等到了无量宗的长老赶来,才救了她,救了你。”
“你看你现在,运气也很好啊,异灵体,却得到奇遇,修复了经脉,重新踏上求仙大道,刚才还因为运气好,冲进这样一个,早已没有危险的岔路口——”
男人露出失望之色,“我为你精心准备了这样大的戏台,你却告诉我,你一点儿取悦我的本事都没有,走到今天,全靠运气,你呀你,真是太扫兴了。”
“原来是你。”
水渡尘好似没听见男人对他,仿佛对待玩物一般的指指点点。
他只是盯着男人那张俊美的脸,缓缓开口:“魔族太子,裴饮夏!”
魔界魔皇有许多孩子。
可得到他承认,拥有排名,进入魔宫的孩子,却仅有数十。
在这之中,魔族太子裴饮夏,更是其中翘楚,位列第一,稳坐太子之位上百年,至今无人撼动。
魔族以实力为尊,裴饮夏不仅实力超群,同辈无敌,他比姐妹兄弟更为令人忌惮的是,他性格竟不同于一般魔修那般嗜杀成性,反而温文尔雅,城府极深,颇有几分魔皇的作风。
水渡尘对这位魔族太子印象最深刻的,便是十年前纪清昼遭遇袭杀,白薇道人一怒之下,杀进魔宫。
她当着魔族无数强者面,悍然出手,差点杀了裴饮夏。
只可惜,魔宫是魔族大本营,强者无数。
饶是白薇道人实力强悍,身怀灵宝,也难以寡敌众。
最终,她取走裴饮夏刚得到的天青雨霖镯,突破魔族强者包围,扬长而去。
直至现在,裴饮夏曾当做宝贝,还没捂热乎的天青雨霖镯,都戴在纪清昼的手腕上。
此事广为流传,还有修士贩卖与裴饮夏有关的留影石。
水渡尘虽对此不太感兴趣,可架不住宗内吃瓜人多。
与他关系好的修士,还给他看过留影石。
画面中,裴饮夏大杀四方,翩飞的衣袍却滴血不沾,悠然自得,颇有高手风范。
谁能想到,这样一位年轻俊才,被白薇道人杀到家里。
双方恰好撞见,白薇道人顺手就把他打成重伤,还差点拧掉了脑袋呢?
当年惊鸿一瞥的留影画面,与眼前笑眯眯的男人面孔重叠。
水渡尘却觉得,他比之当年,更为邪异,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。
“铿!”
一柄通体血红的长剑,斜刺入水渡尘身前土地,其上迸发的血腥气息,令人作呕,也让人深感压抑。
“不逃了吗?”
裴饮夏头微微歪着,挑眉盯着水渡尘笑:“你已经很无趣了,若是像只呆头鹅一样,愣愣地站在这里给我砍死,那就更没意思了呀。”
“水渡尘,接着逃呀,继续狼狈、继续恐惧、继续惊恐——”
“为我增添一点儿乐趣吧。”
裴饮夏迈步,缓缓走向水渡尘。
他身上散发几乎要将水渡尘碾碎的恐怖威压,脸上的笑容愈发愉悦:“这样,你的死才能产生些微价值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