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来……你竟是这样想的。”
纪清昼似感知不到即将到来的危机,仍平静地与柳羲和对话。
她盯着柳羲和,缓缓开口:“在我的梦中,东君道人仍是千机门的门主,日理万机,十分忙碌,饶是心中记挂扶弱,可能为她抽出的时间,仍不算多,所以无论你,还是扶弱,都格外珍惜能一同相聚的机会。”
柳羲和皱了皱眉,不明白纪清昼为何同她讲起那南柯一梦。
只是,纪清昼话中那场梦,另一种可能,却让她产生了好奇之心。
柳羲和已派出暗卫跟随柳扶弱行动,知晓柳扶弱一时半刻不会回来,干脆给纪清昼这一点儿时间,作为临死前的最后遗言,听她说下去。
“相聚后,便是离别,你忙千机门的大小事务,扶弱踏遍千山万水进行她的历练,你从不干涉她在外头做什么。”
纪清昼话锋一转:“现在,你放弃了千机门门主之位,仍未陪在她身边。”
柳羲和沉默,她何尝不想陪在柳扶弱身边?
若非为了陪伴柳扶弱,她也不会辞去门主之位。
只是,母女二人的关系日渐恶劣,近些年话也不常说。
“可你即便不陪在她身边,却会干涉她的生活,她的选择。”
纪清昼忽道:“东君道人,我意外你的到来,不是惊讶你要杀我,而是——”
“惊讶你竟瞧不起扶弱。”
她的声音并不咄咄逼人,反而十分平静,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。
可这话落在柳羲和耳中,却是格外尖锐。
柳羲和面色一沉:“我瞧不起扶弱?她是我女儿,是天下最好——”
“你夸她再多,也改变不了你瞧不起她的事实。”
纪清昼难得打断别人说话,平静的声音中,藏着难以察觉的愤怒。
“是,扶弱喜欢洛非衣,即便知道他是裴洛风,也还是喜欢他到怀疑自己,能否做到与天下苍生站在同一边,会不会背叛自己的信念。”
“可扶弱服下了毒药,刻下了审判之痕。”
“她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。”
“你只听见了她嘴上说自己做不到,却无视了她所有行动之下的呐喊声。”
纪清昼一字一顿:“她在说,她一定要做到。”
她一定要杀了裴洛风,杀了魔皇!
“你不相信她,你不站在她这边,你甚至否定了她如今的所有努力——”
“东君道人,你就是在瞧不起她。”
纪清昼困惑地看着柳羲和,激烈的语气倏地放轻:“为什么?”
“我原以为你是全天下最信任她,最无所不能的人。”
哪怕柳扶弱体内封印了魔气,往前推数万年都不曾有过,这类人可以顺利剥离魔气,回归正道的例子。
可柳羲和依旧站在柳扶弱这边,相信她可以做到,放任柳扶弱出去看大好河山,而不是为了保守秘密,将她锁在家中。
更不会像现在这样,认为女儿最终会选择裴洛风,便提前扼杀一切可能,口口声声说都是为了柳扶弱。
纪清昼实在不能明白,柳羲和为何会变成这样模样。
她再度发问:“到底是为什么?”
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?
柳羲和被她接连质问,表情微滞。
她沉声:“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如今的扶弱。”
这与之前相差无二的回答,根本不能说服纪清昼。
在纪清昼看来,无论是现实中的柳扶弱,还是秘境中的柳扶弱,从未变过。
可不等她再说话,一股热浪扑面而来,四周空气都因高温扭曲。
纪清昼被磅礴的灵压定在原地,一动也不能动。
她也没有丝毫反抗,只是问道:“你要杀我?”
“你以为我是想与你玩笑?”
柳羲和静静看着她。
“可是……已经晚了啊。”
纪清昼轻叹一声。
柳羲和一愣。
她忽然察觉到什么,视线越过纪清昼,看向后方滔天巨浪。
这片海域的海水本清澈湛蓝,不知何时变成了浓郁漆黑的颜色。
空气中那若有似无的魔气,此刻几乎要凝成水滴,化为倾盆大雨泼下。
“你在等待我与扶弱分开的时机,却偏偏选了一个……如此不凑巧的时机。”
纪清昼看着柳羲和,声音淡淡:“裴洛风曾在某上古魔修的遗迹中得到十数只人为合成的异种魔兽。”
“这些魔兽或强或弱,有几只在肉体机能上几乎到达了生命的极限,其中一只的听力非凡,号称可聆听万物之声——”
“先前风雨中那若有似无的魔气,便是那只魔兽身上逸散而出的。”
原著中曾描写过这只魔兽,裴洛风靠它偷听到了不少秘密。
那只魔兽的魔气如雾气般缥缈,难以捕捉。
纪清昼感应到那股魔气时,便猜到裴洛风也在附近。
毕竟,女主想要找男主,哪怕两人分别处于天涯海角,也会有无数巧合,将她们送到对方面前。
柳扶弱说要去附近搜寻时,纪清昼也没有跟上,不仅仅是为了与柳羲和碰面,更是为了这一刻。
“可聆听万物之声?那我们刚才的对话岂不是都被裴洛风给听见……!”
柳羲和目眦欲裂:“你——”
她来不及质问纪清昼所图为何,异变突生。
仿佛要吞没天地的浪涛中,一道浓墨般的黑芒破水而出。
这一瞬间,天地骤静。
旋转的乌云,轰隆作响的雷声,泼洒的暴雨,掀起的风浪……
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,陡然停滞。
选在半空如黑色太阳的光芒中,踏出一只锻靴。
男人从寂静中走来,天地间似回荡着他沉重的脚步声。
墨发紫瞳。
那张英俊锋利的面庞,是纪清昼十分熟悉的模样。
裴洛风!
他踏出黑芒,身后那如漆如墨的光芒涌动,化为交错的柱子,组成囚笼。
囚笼中,柳扶弱一身红衣。
像一只光鲜亮丽的鸟儿,被主人关在漂亮的笼子里。
裴洛风走动,笼子摇摇晃晃跟随。
“扶弱!”
柳羲和看到这一幕,大惊失色。
然而,当她对上柳扶弱失望的双眸时,只觉心口一痛,顿时失声。
裴洛风无视了柳羲和,他的视线扫过纪清昼,忽然开口:“说得真好。”
“你好像很了解扶弱。”
裴洛风盯着纪清昼,目光如炬,声音冰冷:“宵小鼠辈,报上名来!我倒好奇,是哪个胆大包天的,竟敢蛊惑我的女人——”
“撺掇她来杀我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