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封夺取南郡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粮仓,可偌大的仓库空空如也,竟无半粒粮食。
很无奈,但也合乎情理。
关羽征襄樊需要大量粮草,孙权袭汉中也需要大量粮草,江陵本来富足的府库早就掏空了。
不过好在即将入秋,可从百姓那里征粮。
便立刻命黄权去办此事。
黄权下基层调查一番,便来回报:“陛下,今年荆州虽非灾年,但夏时雨水不多,又适逢战乱误了农时,收成不比往年。”
刘封点点头:“大概是往年的多少?”
“七成到八成左右!”
七成到八成的收成,若无需缴纳税粮,自然还算富足,但缴纳税粮,百姓怕是要挨饿了。
可六万大军在此,若不征粮草,大军如何维持?
刘封思来想去,做了一个决定。
凡荆襄之地民夫乡勇,全部放其归乡,剩下士兵,分批下地务农,帮助百姓收割麦子。
至于要缴纳的税粮,也做了适当减免。
征粮归征粮,至少让百姓心里过得去。
乡勇刚下派下去,黄权便又提出一个建议:“陛下,臣建议您先别急去攻打江东,而是赶在秋收结束之前将荆南四郡和江夏收入囊中,这样就可以赶在东吴征税之前多得五郡税粮。”
刘封本迫不及待的想攻入江东,斩下孙权的头颅,给刘备做祭。
但他不得不承认,黄权的这个建议更高明也更有性价比。
一来赶在秋收之前夺取五郡能多征来不少税粮,维持大军日常运转,二来也可以彻底夺回荆州,保证在攻打江东之时后方稳定。
若在攻打江东之时,四郡生乱阻挡粮道,孙权再来个坚壁清野,那非但不能为父亲报仇,自己也可能折在江东。
黄权还有些担心劝不住刘封,便继续道:
“陛下在荆州最有名望,您若出马,荆南四郡和江夏必望风而降。等稳固了荆州,待明年我们准备妥当,再征江东,那孙权必不能敌也。”
刘封心中思忖,他此行的目的是为父报仇,但绝不是不顾一切的报仇。
一旦人失去了理智,便容易犯错。
到时仇不能报,反而把自己搭进去。
他必须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,这样才能做出理智的决断:
“除去遣散归乡的民夫乡勇,还有派去帮着百姓收割的人,还剩多少兵卒?”
“陛下,还剩两万三千余兵。”
刘封点点头,便使黄权凌统带一万三千兵马守着南郡,他自己带吴懿和沙摩柯领一万兵马南下攻打临沅。
刘封大军刚到临沅,东吴下派的守将便望风而逃,其余各县守将本就是刘备所置,自降刘封。
刘封在牢中找到巩志,使其再度总领武陵民政,收取税粮。
然后也不停歇,立刻南下零陵。
得知零陵守将郝普投降东吴,现已随东吴去了扬州。
吴懿恨恨道:“陛下,郝普家眷尚在此处,是否要捉拿其家眷?”
刘封摇摇头:“郝普非朝秦暮楚之辈,他本来率军力抵吴军,后被东吴所围困,粮草缺乏,其为保百姓不被东吴所屠,又被陆逊所骗,才投降于东吴。此事并不怪他。善待其家人,不要为难。”
吴懿一抱拳:“喏!”
他看着刘封,心中微微一动,他觉得现在的刘封和曾经他所熟知的刘备已经越来越像了。
而刘封再次回到零陵城中,心中也是感慨万千。
彼时单骑下四郡,风光无限,目空一切,是极度的利己主义者。
可现在,心里装着的都是父亲禅弟,黎民百姓……
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问当从事:“可知原零陵太守刘度身在何处?”
“陛下,刘大人卸任之后居家不出,已经两年了。”
刘封点点头,当初攻打零陵时,杀邢道荣,为使刘度安心归降,便将零陵太守儿子刘贤以及桂阳太守赵范儿子赵庸迁到江夏,后送至南郡为质子。
刘备称汉中王时,便将质子们皆送到成都软禁。
供好好吃好喝,出门皆有侍卫相随,不可离成都一步。
现在刘封想想,有些恻隐。
父子相隔千里,父不能尽慈,子不能尽孝,未尝不是一种人间悲剧。
当初为控制零陵不得已而为之,现在刘度早已不问政事,或许没必要再拴着人家的儿子了。
“朕想去看看刘度……”
刘度府邸,很大,但并不是十分豪华。
花白胡子的佝偻老者与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守判若两人,他看到刘封纳头便拜:“草民刘度,拜见陛下。”
刘封点点头,单手将其扶起:“刘太守,可还记得朕?”
“陛下,老朽当然记得……”
“咱们上次见面,还是八年前。朕……带走了你的儿子……”
提到儿子,刘度噗的一下哭了,眼里满是泪水,他伤心得无可救药。
这让刘封心中一痛。
忽然又想起了刘备。
“朕……这就下旨,让他从成都回来尽孝。”
“不不不……”刘度摆摆手:“不,让他跟着陛下很好,好极了,再好不过……千万不要回来……”
刘封感觉有些诧异,刘度和刘贤分别八年,竟不愿儿子回来尽孝?
难道,不思念吗?
这时,从事在一旁解释道:“陛下,东吴占据零陵之时,郝将军虽降,但不被所信,押去东吴,便想使刘太守重新掌权,为东吴做事,刘太守不肯,那孙权便下令……杀了刘太守另外的三个儿子。”
“什么?”
刘封心中一惊!
刘度抹着眼泪:“幸亏当年公子带走了贤儿,否则……否则……”
刘度说不下去,又呜呜的哭了起来。
刘封点点头:“你尽可放心,零陵既已收复,朕自不会让它再被旁人所得,你若不信,可去成都养老,到时朕为你置办家业!”
刘度跪下拜谢:“那倒不用,老朽已经走不动了。有陛下此言相保,老朽已然放心,那……那便让贤儿回来吧。”
刘封点点头,转身走出府门,心中有种难以诉说的感觉。
身为帝王,使其臣民遭受欺凌便是一种失败!
安顿了零陵,再往桂阳!
之前桂阳太守黄盖被黄忠射杀,已无主事之人,今被刘封大军逼近,皆望风而降。
欲寻赵范,却听闻赵范几年前已经去世,其族人于湘水之盟后被迁往扬州。
不知去向。
赵庸身在成都,竟不知此事。
刘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。
只能再安排他人主事,缴税纳粮。
下一站,长沙。
同样兵不刃血。
守将见到刘封的大旗便落荒而逃。
刘封撤换了东吴的安排的官员,重新启用原本官员。
最后是江夏。
这里对刘封崇拜超出了他郡许多。
这让刘封感到十分困惑。
照理说,江夏百姓不是都被迁往南郡了吗?
这里大多是扬州的百姓啊!
为何会对自己有强烈的认同感?
还是说,后迁入此地的人被未曾离开的人所感染?
不管怎样,凭借刘封的名头,税粮收得相当容易。
回到南郡之时,将收缴的粮食重新放入府中,总算像点样子了。
这一趟,又花了三个月的功夫。
也是这个时候,初冬将至,东吴的使臣又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