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最近一年来,诸葛亮最为欣喜的一天。
阳光重新照耀在他的脸庞,驱走了所有的阴霾。
这一刻,人们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潇洒自信,谈笑若定的卧龙先生。
然而,令他喜悦的事情并不仅仅于此。
五日后,吴懿带诸葛瑾一家来到南郑。
诸葛亮大喜,心知陛下伐吴得胜终究没有牵连自己的家人,不仅如此,还将大哥一家老小送了回来,交到他的手里。
从此,心安矣!
南郑城下,诸葛亮带着弟弟诸葛均和养子诸葛乔亲自迎接诸葛瑾。
诸葛瑾一路奔波,来到汉中,已满面尘霜,感慨万千。
他心中未尝不羡慕弟弟诸葛亮,始终被刘备父子所信任。
如此重逢,已恍如隔世。
诸葛亮虽贵为丞相,但面对大哥也得躬身相迎,兄弟二人执手相望,泪眼朦胧。
原本二人各为其主,常常为国家利益勾心斗角,尔虞我诈。
但私底下,未尝不是感情深厚的兄弟。
诸葛亮看着形容憔悴的大哥,心痛不已。
当初诸葛亮助周瑜大破曹操,身陷江东,是诸葛瑾暗藏其于小舍,保其归来。
诸葛亮没有儿子,又是诸葛瑾将自己的儿子诸葛乔过继过来,为其延续香火。
身为大哥,诸葛瑾做得够了。
可身为二弟,诸葛亮却觉得多有亏欠大哥。
诸葛亮动情道:
“大哥,今可留在益州,我兄弟三人齐心共襄汉室,陛下宅心仁厚,乃仁德之君,必不会亏待于你。”
诸葛瑾长长的叹了一口气,事到如今,他还有选择的吗?
“也只有如此了。”
“随我入城,我已为大哥准备了府邸。”
“有劳二弟了。”
诸葛亮使诸葛均为诸葛瑾家小安排了宅邸,他自己则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。
又过几日,凌统带着吴国太家小也来到了南郑,吴国太和孙尚香见面之后,母女俩大哭不已。
但想想,也就是赶上了刘封,留下了孙绍和孙家老小,还承袭了吴侯之位,换一位君主,要夷你三族了。
从这一点上看,吴国太明白,刘封其实对孙家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。
说到底,是孙权将孙家的一手好牌打个稀烂。
然后,吴国太留在南郑与孙尚香多住几日,孙绍等人被送往成都,暂行安置。
又过几日,刘封终于回来了。
他穿着金盔金甲,红色大袍,腰挎刘备的长剑,胯下是关羽的赤兔宝马。
端得是威风凛凛,威严持重,浑身散发着帝王之气。
是刘封临行前,关羽将赤兔借与刘封,就是怕侄儿归来时不够气派。
此时的刘封也不是多年前的那个青涩少年,他是大汉王朝的擎天巨柱,众望所归的大汉皇帝。
南郑城百姓皆自发出城,夹道相迎数十里。
诸葛亮带着百官在最前头,见到刘封,一起撩袍下跪,高呼万岁。
他们这一跪,无数百姓也跟着下跪,一起高呼万岁。
这一刻,刘封也有些动容。
他跳下马来,将缰绳交给侍卫,快步上前扶起诸葛亮。
“丞相,快快请起!”
“陛下,安好否……”
君臣再次相见,刘封本有满肚子的话,这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就这短短一年的功夫,诸葛亮竟也老了许多。
千言万语只说了一句:
“丞相,辛苦了……”
“陛下,当先祭拜先皇,再入宴席,臣都准备好了。”
刘封点点头,换上素冠素袍,于昭烈帝庙前祭拜。
此时此刻,孙权、吕蒙、陆逊三人的头已经供在案桌之上。
刘封看着刘备的塑像,焚香祭拜:
“父亲,您看到了吗?孩儿把孙权的头给您带来了……孙权,吕蒙,还有陆逊……江东血债血偿,他们的头都在这里……父亲,您看到了吗?”
刘封对着塑像说着,泪水又流了下来。
“只是……孩儿没能保护好二叔三叔,二叔失了一臂,三叔失了一目……但他们都在,现在在荆州休养。父亲放心,有士元统领荆州,应当不会有事。”
与之同拜的官员也忍不住垂泪。
远处,春雷滚滚。
春雨雨滴落下来,渐渐的哗哗连成一片。
说起来,也不知为什么,刘封每次祭拜刘备,都会下雨。
刘封想,或许父亲此时在天上也会忍不住流泪吧。
宴席已准备妥当,休整片刻便请入席,此立国大胜,当昭告四海,以安民心。
“好,就依丞相!”
刘封抬起头:“众卿平身!”
宴席之上,肉菜琳琅,酒却不多,一问才得知为筹粮草,全国上下实行禁酒令,宴上的酒乃存酒。
刘封向众臣询问益州民政情况,才发现虽内忧外患,但国内局势稳定。
多数百姓甚至并不知晓国家正处于极端危难之中。
而就是这样,赋税和兵源也是源源不断补充到前线,未曾短缺。
刘封这才明白诸葛亮的牛逼之处。
他并不是穷兵黩武的战争狂人,而是极其善于运营规划的战略大师。
后世评价武侯:
日用兵而民不知兵,日调赋而国不知赋!
至于史书中言蜀中之民多有菜色,已经是诸葛亮死去十几年后。
刘封这一得胜归来,威名震慑四海,蜀中举国欢庆,有蠢蠢欲动者,皆销声匿迹。
酒宴过后,群臣散去,刘封邀请诸葛亮于书房中交谈。
他有些事情要和诸葛亮商量一下。
诸葛亮见刘封大胜并无半点欣喜之色,给刘封沏了一壶茶,问道:“陛下既已大胜,何故不快?”
刘封叹了一口气:“一则二叔三叔都身负重伤。二则虽打下江东,却无力守江东,到头来便宜了曹魏。三则……倘若朕不胜,尚可和江东再度结盟,既已胜之,恐怕要独立面对曹魏及江东的压力了。”
诸葛亮笑了笑:“这个倒是无妨,曹魏本就对我们虎视眈眈,江东等着坐收渔翁之利,到时候防也不是,不防也不是,索性撕破脸。如今我季汉虽国力空虚,但陛下在,文武重臣也都在……咱们还怕什么呢?”
刘封点点头,他的到来终究改变了太多。
“那丞相,你说……朕接下来应该做什么?”
诸葛亮笑了笑,掏出个“罪己诏”:“法孝直被我送去上庸了,可还有五人尚在看监牢中等着陛下回来将其处斩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