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。”余九思依旧笑眯眯的,“走吧,动静小些,切莫惊了本将的兔儿。”

果然,人就是贱。

薛迈见余九思神色不似作假,又狐疑看了昌南府方向一眼,“什么兔儿?”

余九思轻笑一声,“那就和薛校尉毫无关系了。”

嘿——

薛迈心中痒了起来,正欲上前追问,被身后之人拉了拉袖子。

“头儿,我觉得这小子在诓咱们,骗咱们进去给他做苦力呢。到时候兄弟们吃不好睡不好,功劳却全被这小子给捡走了,这事几任巡抚不也没少干吗。”

薛迈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。

他今日是怎么了,被这臭小子三言两语就给诓了过去,好生奇怪。

他看着余九思的背影,咬牙一挥手,“让兄弟们休整片刻,原路返回,回去如实禀告便是。”

兵痞子们也乐得清闲,欢呼一声后喝水的喝水,尿尿的尿尿。

薛迈看着余九思大步而去,看着他翻身上马,看着他身后的跟屁虫悄声对他说着什么,心中的疑惑愈发重起来。

这小子好奇怪,被他那般对待都不生气,反而还笑眯眯的放他走。

他在心中拆解着余九思的一言一行。

是唤他们来,只不过是走个样式而已,有没有他们都一样。还是将此事记在了心中,待他回去便要告状,让他上面的人收拾他们?

薛迈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。

毕竟这小子眼下要护送粮食进城,比现场收拾他们一顿还要重要些。

薛迈想到这儿,双眼陡然瞪大,错愕在原地。

不对!不对!

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!

这小子要护送粮食进城,为何不直接进城等他们,而是在城外隐蔽处休整,非得等他们来了才进去?!

他猛然转头看向昌南府的方向,奈何相隔太远,什么都看不到。

一股不好的猜想从他心中升起,让他脊背发寒。

不会吧......

他收回目光,看向马上的余九思,他与自己一样,正看着昌南府的方向,目光沉沉。

薛迈还在心中掂量出事的可能性,便看到余九思扬起马鞭,高呼:“出发!”

“等会儿——”

薛迈露出一抹懊恼之色。这破嘴,总是比脑子快。

余九思并未回头,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及浅的笑。

薛迈迟疑片刻,最终还是选择小跑上前。

此时两人位置对调,变成余九思在马上,他在地上抬头仰望。

余九思依旧笑眯眯的:“薛校尉可还有事?可是找不着回去的路了?是否要本将派个人给你们带路?”

这臭小子!

薛迈此时想收回前面的话也来不及了,他转头看了一眼昌南府方向,低声问道:

“郎将,昌南府......可是出事了?”

余九思身子往后扬了扬,歪头问他:

“为何这般说?”

他并未直接否认,更加加重薛迈心中猜测。

薛迈怕二人的对话被旁人听到,凑上前去,脑袋正对着余九思的膝盖骨。

他将头偏了偏,低声道:“您为何不直接进城,反倒是在城外等着属下?”

余九思低声一笑,“或许是......本将还是个毛头小子,自己一个人进城害怕吧。您说呢,薛校尉?”

薛迈震惊抬头。

他在心中骂的,这臭小子如何知道的?

他防备似得远离了余九思一寸,认真问他:“真出事了?”

余九思低头看着他许久,从喉中嗯了一声。

“你当如何?卢巡抚......好似并不想帮本将一把啊。若往后事发,他定是要将你推出来顶罪的。”

薛迈心下一凛。

若是昌南府真的出事,此话,可能会成真......

他似是为了确定什么,最后问道:“郎将,您......或者您身边人,与卢巡抚可是有仇?”

余九思嗤笑一声,“本将之前只是听说过他,何来仇怨?不过眼下,本将倒是与他结仇了。”

薛迈好心提醒:“卢巡抚可是朝廷命官,工部来的,正四品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

余九思看着他,“他若是对本将或是本将身边人有意见,公是公,私是私,而非将个人情绪带入官场来。咱们的一句话,一个决策,关乎的就是万千百姓的性命,岂能当做儿戏?”

薛迈被他说得心中一震。

这小子......好像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不堪啊?

能说出此话的人,应当不会拿百姓安危开玩笑才是。所以昌南府,可能真的出事了,就算不事关人命,也不会是一桩小事。

短短片刻,薛迈想了很多。

他在军中待了七八年,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校尉,上头的巡抚换了一个又一个,他与身后的弟兄们也未寻到任何立功机会——能立功的活,根本不会分到他们手上,他们是兵痞没错,可他们本就被忽视,被遗漏,若是人再不混点儿,谁都能来踩上他们一脚。

说白了,兵痞只是他们的保护色。

而此次......说不准就是个机会,就算这小子背后之人是卢巡抚对家又如何?他只想带着弟兄们立功,让兄弟们也当上百户、千户、甚至校尉,甚至将军!

薛迈咬牙下了决心,对余九思行了个标准的军礼。

“方才属下多有失礼,郎将莫怪。属下这就集结人马,与您同去昌南府。”

他说完正欲离开,又看着余九思欲言又止。

“问吧。”余九思说道。

“郎将,属下方才并未说谎,这附近......真的没有咱们的人了。咱们满打满算都只有属下带来的两千人,和您这......”

“一千人。”

“那咱们此次拢共三千人,能够吗?若是不够,属下快马去禄州府,看能不能借些人手出来,不过得要您的令。”

眼下他兵,余九思是将,若是对方不说,他是不能开口问昌南府到底出了何事的,只能旁敲侧击问人手。

余九思看着从远处奔腾而来的马匹,缓缓开口:“怕是来不及了。”

薛迈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,马上之人身着余九思队伍的盔甲,还未勒马便大声喊道:

“郎将,有一队粮商,准备出城了!”

粮商?

灾荒缺粮地区,来了不止一队的粮商,其他地区赈灾的粮食,又“恰好”被“天灾”拦在了途中。

薛迈霎时便明白,余九思为何迟迟不肯进城。

他这是想坐实铁证,再瓮中捉鳖啊。

余九思眉目一沉,喝道:“整装出发!薛迈,带人跟紧了!若是让人跑了,本将回京领罚也要带上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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