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,同安县。
清晨旭日初升,阳光洒向大地,雀鸟叽叽喳喳,成群往同安县飞来。
它们馋这县中的稻谷许久了,往日稻谷还在稻子上,不好吃不说,那些人类还每日在田里吓唬他们,今日那些人都要下地,它们必须得趁机吃个饱!
沈筝站在同安县与永禄县的交界处,许主簿与赵休,还有各村里正站在她身后,探头眺望。
马蹄声传来,道上扬起一阵灰尘,让他们看不清来人的模样。
“大人,来了!人来了!”小袁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,是止不住的激动。
站在沈筝身后的里正们往小袁身后看去,见半个人影也没有,脸上露出一丝失落。
小袁翻身下马,朝众人说道:“大人们就在我后面,约莫还有三里地就到了!”
里正们闻言双眼一亮,纷纷低头整理起了自己的衣裳,今日要见知府大人与各县县令,他们身上穿的,都是平日里逢年过节才舍得穿的衣裳。
沈筝脸上扬起了笑,终于要到了。
今日,就是她同安县秋收的大日子,就连她昨晚,都激动地睡不着觉。
那银子还没到手,她一晚上就已经安排了大半。
衙中墙皮都掉光了,肯定是要修葺一番的,衙役也得招,不能老让捕快们干衙役的活儿,还有县中的道路,一下雨就泥泞不堪,也得修,还有往后县中做起生意来,那经济定是要比现在热络的多,人来人往的,没点大客栈和酒楼怎么行。
当然最为重要的,那还是布料作坊,说是作坊,但这作坊在沈筝的预想中可不小。
其实称作布料工厂,最为合适,上辈子她还小的时候,她的国家就是这么干的,基本一两个大厂,就能维持一个县城的运作。
人人都以能进厂做工为荣,并且厂里还包分配,月月发工资不说,有些工厂就连生活用品与住房都一并包了!
虽说这种模式在国家发展起来后逐渐被淘汰了,但对于现在的同安县来说,刚好适用。
如今县中倒是没有住房问题需要解决,但米面粮布却是大伙真正需要的,她的布料工厂,准备往这方面靠拢,要给福利,就给最好的,让其他县甚至府里的人都眼红不已的!
等卖粮种赚了银子,就开始大搞特搞!
马蹄与车轴声愈发近了,里正们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。
他们说是村中里正,其实也是田里干活的,哪见过这种大场面,能一次性将周边的县令,还有知府大人见个遍。
南坝村的周里正偷偷瞄了沈筝一眼,若不是有沈大人,谁人知他们同安县?
他见沈筝面上丝毫不显慌乱,眼神中满是笑意,不由得深吸了两口气。
他不能露出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给沈大人丢脸!
“吁~”
马车车队停在了众人面前,扬起了一阵尘土。
沈筝看向前面最右侧的马车,抬步走了上去,低声唤道:“余大人。”
车厢内传来一声轻哼,一双有力的手掀开了车帘。
余正青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:“本官听沈大人的指示办事,哪用得着沈大人亲自来接。”
沈筝神情一滞,她就知道余正青看了那封信,要朝她发难。
她干笑道:“大人这是哪的话,你统辖整个柳阳府,说出的话自是金口玉言,那些事儿下官就算跑断了腿,都不如您一句话来得管用,所以下官只好厚着脸皮请您帮忙了。”
余正青又是一声轻哼,心中暗骂这小狐狸又在拍马屁,可他这心中,竟还有些受用。
“沈大人!沈大人!近来可好啊?”
巴乐湛人未到声先到,老远就开始唤沈筝。
沈筝转头看着他提袍跑过来的身影,朝他点了点头,巴乐湛这一声喊,让那些还坐在车厢中的县令坐不住了。
巴乐湛这人惯会看菜下碟,今日可不能让他占了先机!
霎时间县令们纷纷掀开了车帘,脚踏都不用了,撑着车板就往下跳。
巴乐湛刚走近,欲和沈筝再套套近乎,就听见车厢中的余正青说道:
“沈大人那封信,可是让咱们泉阳县的巴县令,前一日就巴巴地往我府衙赶,今日又随我来了你这同安县,这不是图跑得痛快?”
巴乐湛闻言偷偷朝车厢看了看,见余正青只露了个手在外面,舒了口气,用气声对沈筝说道:“不~碍~事~”
他话音刚落,车厢内的余正青就重重地咳了一声。
这巴乐湛以为他声音很小?都敢当面下他面子了。
他咳完探出头来剐了二人一眼,吓得巴乐湛一个激灵,连忙说道:
“下官也是收到您的消息,还以为您有要事寻下官,所以才......”
“呵。”余正青一声冷笑,不欲再和他争辩,在下面站着的这两个,没一个省心的。
各县县令还未走到,便瞧见余正青缩回了车厢,他们对视了一眼,还是朝沈筝走了过来。
这位沈县令,与他们之前想的有些不一样。
这几月她的政绩,他们可是多有耳闻,那般厉害的人物,不说生得三头六臂,那也该是个凶神恶煞的主。
谁知今日他们一瞧,这位沈县令的模样,竟与他们心中所想丝毫不搭。
只见她面明眸皓齿,双眼含笑,周身都散发着一股钟灵毓秀的灵气,让人见了就不自觉想亲近。
就是这人畜无害的长相,却干出了一件又一件的大事儿。
他们可是听余大人说了,如今她同安县的稻子与棉布都呈入了京中,估摸着就这几日送入宫中面圣了。
都是同朝为官,他们自是知道那两个物件进京面圣意味着什么。
如今他们还与她平级,还能自称一声本官,说不定要不了多久,他们就得对着这女子自称下官咯!
虽然方才知府大人对她没个好脸色,可实际上呢?知府大人在府衙之时,对这位沈县令赞不绝口,都要将他们贬到泥里去了!
并且谁不知道陛下就是为了女子广开科举,如今有位女官入了陛下的眼,他们就算心中再酸,面上也不敢显露丝毫。
所以今日他们虽是被邀来做客的,但却一点架子都不敢有。
“沈大人!终于见着您了!之前便听闻您县里的水稻亩产极高,早就想来您这儿看看了,奈何本官那白云县离得有些远,今日好了,能跟着余大人来您这见见世面!”
“沈大人这同安县果然是人杰地灵!本官一来便觉得身心舒畅啊!”
“要说远,你们可都没我麓山县远啊!”
他们走上前后,便开始七嘴八舌套近乎,沈筝甚至连人不认得,只得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。
“诸位大人辛苦了。”
众县令还欲与她再客气客气,便听到车厢中的余正青带着愠怒的声音。
“要不本官将车上的茶桌给你们搬下来,你们坐着聊?”
众县令神色一僵,光顾着套近乎了,忘了马车上还有尊大佛。
他们朝沈筝歉疚一笑,纷纷快步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去。
沈筝看着他们的背影舒了一口气,朝车厢低声说道:“多谢余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