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臣垂首观地,皆不敢言。

秦王政踱步片刻,抬手指着地面,轻声说道:“我秦国历经数代先王变法,早已国库充盈,军强将广,粮马充足,其兵锋之势,威压六国,为当世第一。便是自称月氏王朝的大月国,亦不敢越我秦国国土一步。”

“可为何到了寡人这里,一弹丸小国,半掌之地,便敢将我秦土当之其马场一般,肆意入侵。”

“可是寡人太过软弱可欺,手中刀剑亦不利乎?!”

闻听此言,众臣赶忙俯首行礼,高呼道:“臣下(老臣)有罪!”

秦王政目光观之厅外,久久未有开口,而众臣亦久久不敢起身。

许久之后,秦王政才再次坐下,摆了摆手,轻声说道:“起来吧。”

“尔等皆言,此事该如何处之?”

右上首王翦闻言,立刻起身,抱拳道:“老臣请战!”

桓翼亦赶忙站起,附和道:“臣亦请战,请大王予臣一营士卒,不出月旬,臣必将朐衍君主头颅取来,献于大王!”

文武各为一体,杨端和自是赞同两人之言。

可还未待他起身开口,对面左列已有人率先出声。

李斯缓缓站起,躬身一礼,不紧不慢道:“大王容禀,臣以为,此事不妥。”

秦王政侧头看去,面上神色不明,淡淡说道:“卿家有何高见?”

桓翼性格急躁,而此亦为私下议事,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,直接扯着嗓门开怼道:“有何不妥?!一弹丸小国,蛮夷之地,亦敢掠我大秦胡须!若不将其灭族亡种,怎能彰显我大秦之威!”

李斯摇了摇头,没有理会这个莽夫,而是冲着秦王政拱手道:“回大王,此不妥有三。”

“其一,天已入冬,大雪封山堵路,若此时向外征战,恐我军将士,还未行至朐衍,便已邪风入体,死伤大半。”

秦王政微微点头,抬手示意道:“继续。”

“喏!”

李斯再次躬身一礼,继续说道:“其二,时已至岁末,不日便将祭宗告祖,值此之时,若妄动杀兵,乃为大不吉,于大王,于秦国,皆为不利!”

“其三,朐衍乃月氏属国,若我秦国冒然将其灭之,必会触怒月氏。而再过数月,待到开春,我秦国大军便将再征赵国,如若那时,月氏趁势出兵,扰我北地,我军恐分身无暇,不能两顾,以致两者,皆无可顾。”

“此便为臣之三不妥,还请大王明鉴。”

秦王政沉默片刻,闭起双目,深吸一口气,喃喃道:“此间种种,寡人亦何尝不知?但如若就此作罢,寡人心中这口气,又如何能够咽的下去!”

说罢,秦王政猛然睁开眼睛,目光锋锐,气势威严,沉声说道:“传寡人令,北地郡丞,羊都公城,深受先王之恩,却不思报国,与外族勾连,以致数千北地之民枉死,其恶行累累,罪不容赦。依秦律,以不敬,不责,叛国,三罪处之,一日劓刑(第一天割鼻子),二日剕刑(第二天剁脚趾),三日车裂,宗族连坐,尽皆屠之!”

“令,责各郡县尽数勘察,凡我秦国境内,朐衍部族,与其血脉者,尽数坑杀!”

“喏!”

众臣当即躬身领命。

秦王政思虑片刻,补充道:“寡人记得,奏章所载,羊都公城之女,羊都映泱,检举有功,既如此,便免其之死罪,判迁边境(流放边境),未有寡人之令,永不可归。”

“再者,朐衍国君四子,尚在咸阳求学,命人将其枭首,头颅送回!”

“喏!”

众臣再次应命。

“如此,各自传令去吧。”

将一众朝臣打发,秦王政复又拿起竹简奏章,在桌案前看了起来。

……

北地郡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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