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腾渊号”随着马士基的兵船顺利入港靠岸,两名身材矮小,梳着古怪发髻的日本官员登船检查,见到马士基马上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,而前者仅仅欠身回礼,众人这才真的相信,马士基在这异国他乡确实有点地位。
三人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会,马士基便让洪天泽把船籍文书和明州港的官引取来,虽则文书俱是汉文,但两名日本官员却毫不犹豫的接过去,逐一认真核对,显然识得汉字,除了洪天泽,其他人颇为意外。
日本官员并没有进船舱查验,简单快速核对完文书,盖上印鉴,告辞上岸。
望着港口官员离去的背影,马士基不无得意的冲着洪天泽说道:“我跟他们说了,船货呢已经被我全包了,嘿嘿,他们就懒得再查验了,直接放行。”
洪天泽拱手致意:“马兄能在异国他乡如此风光,在下万分佩服。”
“贤弟过誉,过誉啦!”
马士基提议,洪天泽、刘黑塔、亨利和莺歌儿,带上几名贴身的家丁直接住到他府上,其余的家丁和水手想到岸上住的,由他负责安排客店,不想上岸的,他派人定时将餐食送过来。
至于船上的货物,只需要把清单给他即可,剩下的事情,全部由他一手包办。
末了,马士基说道:“贤弟权且委屈几日,待我将货物搬运完,马上安排武士去替你弄马匹,多出来的钱,你想置办哪些货物,吩咐一声,愚兄包你满意。”
洪天泽实话实说:“小弟初来乍到,不知日本有哪些好物件,兄长不妨推荐推荐。”
马士基点点头,“无妨,你且上岸看看,以你的眼光见识,很快便有计较了。”
洪天泽还没有明白马士基的意思,刚刚换上新衣裳的莺歌儿已经从舱房跑过来,攀住他的胳膊往岸上推,“哥哥,人家都憋死了,快点上岸嘛!”
洪天泽回头一看,见亨利和刘黑塔都准备停当,便吩咐家丁带上几人的衣服箱笼和兵器,跟在马士基后面上了岸——看到他们的兵器,马士基暗暗摇头。
一行人没走出几步,一名宋人打扮、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就匆忙迎上前来,身后紧跟着四名腰插双刃的日本武士,武士的身后是二十余名精壮的家丁。
洪天泽等人凝神打量了下,日本武士虽然身材矮小,可目光坚毅,表情凶悍,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腾腾杀气,虽然马士基是他们的雇主,可鞠躬之时,态度远不如港口官员那般恭敬。
“马鸣,快来见过天泽贤弟,呵呵,他便是腾渊号的船东、纲首。”
马士基招手唤过管家,后者急忙上前,满脸堆笑,依次向洪天泽等人逐一见
礼。
马士基吩咐道:“贤弟的货已全卖给我了,你即刻带人登船清点搬运,再派些人手给贤弟的手下安排食宿,不得怠慢。”
马鸣答应一声,回身同武士低声说了几句,洪天泽连忙向马士基道谢,
后者哈哈笑道:“你我一见如故,这是缘分。如今是在我的地头,自然要尽地主之谊,他日愚兄若是回返大宋,少不得到贤弟府上叨扰的。”
客套已毕,马士基在前引路,带领洪天泽等人感受下博多港的异域风情。
博多港口的街道依山傍海,路面是琢磨过的青石板铺就,两旁有尺把深的排
水沟,里面流水不断,清冽湍急。街道两旁都是高高低低、大大小小的木楼,一直延伸到半山腰,木楼临街的一面是鳞次栉比的各种店铺,里面售卖的既有海外各国的舶来品,也有些本地特产。
街道上面的行人算不上很少,但看起来不是很拥挤,相互之间都保持了距离,当中绝大多数都是日本人,也有不少看起来像是大宋、高丽的人士,让人意外的是,竟然偶尔还能看到形容外貌与亨利类同的异国人。
日本人男女老幼都有,身量略矮,衣衫的样式与大宋不尽相同,脚下几乎都是木屐。年轻女子们,手中或拿纸扇遮面,或撑把彩绘油纸伞,长裙后腰部还有个鼓鼓囊囊的东西,马士基说叫做锦结,不同的打法有不同的含义,他也不是特别清楚。
亨利从极西之地而来,游历过许多国家,见识过不同的风物,眼前所见虽有新鲜之感,却已习以为常。
洪天泽久居三佛齐,曾见过几次倭船倭人,对这个时代的日本和日本人自然不觉特别稀奇。
刘黑塔是个粗豪汉子,对这些异国他乡风物兴趣了了,唯独莺歌儿越看越稀奇,越看越起劲,马士基见状便主动向她一一讲解,但凡她表现出喜欢的物件,便直接买下。
洪天泽原本有些不好意思,考虑到自己没有日本的钱币,权且记下,日后再还,没想到,马士基是直接用大宋的铜钱会账的,陡然回想起朝廷禁止铜钱出海,这才明白宋钱在日本的流通竟然达到如此程度。
仿佛看穿了洪天泽的心思,马士基笑嘻嘻地说明个中原委:“日本国的铜钱铸造的太差,不堪使用,百姓都喜欢用我朝钱币,久而久之,商贩便只认宋钱和金银,故而咱们宋人过来经商尤其便利。”
洪天泽苦笑摇头:“是故我朝铜钱流出太多,不足使用,铜价升银价跌,朝廷自然不愿看到。”
“可是我喜欢!”莺歌儿兴高采烈说道:“哥哥,咱们可是带了许多铜钱的,嘿嘿,人家可要好好买些物件了。”
马士基责怪道:“嗳,莺歌姑娘,你可太不给愚兄面子了吧!别说这区区几个小物件,便是将整条街都买了,哥哥也付得起,何必定要你天泽哥哥掏钱呢?”
莺歌儿眨巴几下眼睛,嘴角上翘,露出顽皮的笑容,“那不一样,天泽哥哥是自家人。”
刘黑塔闻言促狭的做个鬼脸,又怪笑几声,自然遭到莺歌儿的白眼和洪天泽的无奈苦笑,慌忙干咳几声,顾左右而言他:“我说亨利老弟,那边几个海客跟你形容相似,怎得不过去问问从何而来。”
亨利双手一摊,无奈摇头:“试过了,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,他们也听不懂我的话。”
马士基接过话头,“不妨事,明日我帮你寻个通译。”
亨利急忙婉言谢绝,表示不必了。
莺歌儿见他们三人忙着聊天,化解了自己的尴尬,急忙拉起洪天泽,疾
步向前,从一家店铺到另一家店铺不停的逛,看到喜欢的东西便买下,仿佛赌气一般,等到马士基等人赶上来,洪天泽怀中已经抱得满满当当。
刘黑塔忍不住又想调侃莺歌儿几句,可还没出声,突然听到街道尽头传来一阵锣声,街道上人群仿佛听到了号令一般,齐刷刷、急匆匆的向声音起处走去,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而又期待,并且不住的交头接耳,热烈的交谈。
马士基猛地拍下脑袋,作恍然大悟状,笑道:“唉,贤弟啊,愚兄忙着作你这船买卖,都忘了今天的盛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