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现在终于明白。
嬴政为什么同意嬴壹杀赵高了。
要知道，赵高可是一直陪伴在嬴政左右的人，而且熟知嬴政的性格和习惯，甚至就连他都要顾忌三分。
他也终于明白，为什么嬴政会赐死胡亥了。
那可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啊！
仅仅是因为猜疑？
李斯心中惶恐和悲凉。
难道今日，自己也难逃一死？
“朕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嬴政缓缓道。
李斯深吸一口气，沉声道：“君要臣死，臣不得不死，但李斯以为，自己忠心耿耿，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！”
“你是真的肱股之臣。”嬴政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，“朕还记得，当初一统六国之时，我们彻夜长谈，确定如同经营这个一统的国家。”
“我们统一文字，统一度量衡，决定实行郡县制，定制三公九卿制……”
“这一步步走来，确实不容易。”
“你的老师 ，你的师兄，应该也会以你为豪的。”
听到这话，李斯的身子微微一颤。
“但，你站的太高了，把权利看得太重了，所以，你必然会被赵高所蛊惑，所胁迫……”
李斯也在思考。
若是在东巡路上。
亦或者，当初在碰到嬴壹的时候。
如果嬴壹没有出现，始皇驾崩了。
结果是怎样的？
群龙无首。
一纸诏书，就能改变天下。
扶苏上位，软弱无能不说，很可能还会将他和秦始皇定下的一切给全部推翻，自己的权势也不在。
让胡亥上位，他觉得比扶苏更好！
若是如此，自己真的很可能会被赵高胁迫，篡改诏书。
如此一来……
李斯将匍匐的身子压得更低了。
“我想过杀你！”嬴政冷冷道。
“可是，嬴壹告诉我，你是一个忠臣！其根本目的，还是为了大秦，所以我留下了你，你应该感谢嬴壹。”嬴政淡淡道。
李斯抬头，诧异地看向嬴政。
嬴政摆了摆手，说道：“坐下来说话吧，鹰桦，给李斯倒上酒。”
李斯惶恐。
“无妨，就跟往常一样。”嬴政随意地切下一块肉，递给李斯。
李斯双手接过，身子还在微微发抖。
嬴政见李斯这样，不由得挑眉道：“李斯，你应该了解朕。”
李斯抬头看向嬴政。
“都说朕残暴，朕可能杀过一个功臣？”
“没有……”李斯回答。
“都说朕性格暴虐，但那些腐儒，那些六国旧臣，公然对抗朕，辱骂朕的时候，朕可曾因为恼怒，而杀了他们？”
“没有……”
“那你为何惧怕朕？”
“斯……斯惶恐……”
嬴政笑道：“有何惶恐的，朕问你，今日在新城，有何感受？”
李斯听到这话，立即激动了起来，“回禀陛下，新城……不！是嬴壹公子之才学，之远见，乃斯生平所未见，乃大才，乃绝顶也！”
“详细说说。”嬴政喝了一口酒。
李斯见状，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，激动道：“嬴壹公子，一句话就可以煽动百姓情绪，让百姓为己所用。”
“斯问之，民心如洪水野兽，善用则利，久则反噬。”
“公子答：吾未曾控民心，而让利于民，民则以心，固护之……”
嬴政思考着，缓缓道：“他说的很有道理，掌控民心，煽动民众情绪，确实容易被反噬。但是，嬴壹并没有如此去做，而是告诉他们，这些人侵犯的是他们的利益，他们就会群起而攻之。”
“他也曾跟扶苏说过，他告诉扶苏，世界的本质，就是资源分配！资源分配以后，就是守护资源，但凡有人想要触碰你的资源的时候，必然会展露獠牙，不死不休，六国如此，我大秦也是如此。”
嬴政看了一眼李斯，指了指李斯道：“你李斯，也是如此。”
李斯惶恐，拱手道：“是也！所以斯认为，嬴壹公子乃大才，吾不及也！甚至，在我面对老师荀子的时候，也未曾有这种感觉……”
“面对嬴壹公子，斯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学生，学习到了很多东西。而嬴壹公子，也不像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少年，而像是饱读经文，融会贯通，不拘泥于形式，不受限于现状，天马行空，且非常有效，犹如圣人一般！”
“圣人……”嬴政轻抚胡须，“若是我大秦嬴家出了一位圣人……”
自古以来，能够被称之为圣人的君王，也只有三皇五帝。
再者，就是大周的周文王和周武王。
大周过后，再无圣人皇帝。
他泰山封禅，自称与三皇五帝齐名，称为始皇帝，但亦不可称之为圣人。
若是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圣人，对大秦江山的稳固，有更好的效果。
为什么淳于越那群腐儒，非要推崇周制，那就是因为周文王和周武王乃是圣人，所以他们推崇。
若是自己的儿子也能成为圣人，那岂不是……
嬴政想到这里，眸中精芒闪烁。
李斯闻言，不由得坐直了身子，看向嬴政，沉声道：“陛下，嬴壹公子成圣，倒也不是不可能！”
“哦？怎么说？”嬴政好奇地问。
李斯将今天嬴壹成立第九儒的事情告诉了嬴政，还有嬴壹说的那番话。
听完以后，嬴政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。
笑声传遍整个宫殿，传出大殿外，回荡在咸阳宫内。
“好！好一个吾当集众家之所长，为我大秦铸万事基业！”
“好一个，天下学说，何不能学？凡有利于大秦发展，吾当收入囊中，学其精髓，推广万世！”
“哈哈哈哈！这小子，不愧是吾子，甚像吾！甚像吾啊！”
嬴政笑的很开心，激动得手舞足蹈。
李斯也很久没有见到嬴政如此高兴了。
“陛下！”李斯笑着说道：“不得不说，臣在嬴壹公子身上，看到了您曾经的影子，也是如此豪迈，如此霸气，充满野心，却又充满了能力，嬴壹公子若是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，必然能成圣！”
“不仅他能成圣，陛下您功盖三皇五帝，也能成圣！”
嬴政哈哈大笑，很是开心。
李斯也跟着大笑起来。
两个人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内。
许久，嬴政盯着李斯，缓缓道：“李斯，壹儿建造新城不易，不日将会启程征伐反贼，这新城……”
李斯急忙起身，跪拜于地，沉声道：“斯，定当歇尽全力，死而后已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