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春寒后,延禧宫中的桃花也开了。
桃之夭夭,灼灼其华,粉色的一小朵,瞧着也格外令人喜欢。
恰逢二月十五,安陵容与沈眉庄结伴给皇后请安,刚从景仁宫离开,身后就传来了女子娇滴滴的声音。
“沈贵人、安常在。”
仿佛是颂芝的声音。
安陵容回眸,就见颂芝神色颇有几分倨傲,并不完全谨守宫女的规矩,缓缓道:“华妃娘娘有请二位小主。”
华妃。
一听这个名字,安陵容不由的攥紧了些许手里的帕子。
沈眉庄也是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安陵容,复而问道:“华妃娘娘可说了是什么事情吗?”
“奴婢不知。”
颂芝软硬不吃,只道:“两位过去了,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”
……
安陵容偷偷去看沈眉庄,二人目光交汇,都颇有些无奈。
一听就知道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。
翊坤宫那头,安陵容与沈眉庄姗姗来迟,到了才发现,在场的还有欣常在、淳常在与余答应。
丽嫔与曹贵人也在一侧坐着,不过她俩素来与华妃交好,安陵容瞧着另外三人,自然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。
说起来,那晚以后,安陵容与欣常在、淳常在在各自宫里“病”了好几日呢。
皇上听说此事颇有些恼火,让余答应一个个的上门去请罪,同时还发话,褫夺了“妙音娘子”的封号。
虽仍旧是答应,这少了个封号,实在是大不如前。
这事儿上倒是与从前一般无二,也省了叫欣常在进慎刑司受一番苦楚这样的波折。
安陵容还记得,余莺儿来延禧宫给她道歉那日,那一副不太恭敬,却又恨不得将她给吃了的模样。
“安常在,那日是我不好,言语多有冲撞,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。”
余莺儿懒散地行了一礼。
安陵容正喝茶呢。
唔,说是病了,其实她那时候气色极好,故而余莺儿进屋瞧见她这么怡然自得的模样,脸色是更加难看的了。
“余答应这是来道歉的?”
安陵容只是稍稍抬了抬眉毛,看着余莺儿。
余莺儿冷着脸,像是忍着极大的火气,点了点头,道:“是。”
“妹妹的规矩实在是不好。”
她笑着看一眼杏儿,说道:“欣姐姐也就罢了,脾气一贯很好,或许不在意。淳常在年幼,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。”
“至于我么……妹妹莫不是忘了?那日在宫道上,妹妹是为何打算离开的?”
余莺儿一怔。
安陵容说,她可是一进宫就和人打了架的,夏常在卧病半月有余,成日闹腾着请太医呢。
“你……”
余莺儿身子微微发颤,似乎是气得,又或许是怕的。
她记得华妃与她说,安陵容不过是一只纸老虎,这话说出来也就她会怕,是吓唬人的。
可余莺儿不敢赌。
她,她竟连一只纸老虎都对付不过么?
余莺儿气得几乎要疯掉,却仍是只能红着眼睛,照着宫里的规矩礼仪,好好的给安陵容赔礼道歉。
安陵容挥挥手让余莺儿走了,态度随意散漫,明显未曾将余莺儿放在眼里。
余莺儿气冲冲的,拂袖离去。
看着余莺儿如此,安陵容忍不住在心头叹气。
人贵在有自知之明,懂得自尊与自爱,安陵容自己出身不高,自然不会以出身论英雄。
可余莺儿出身且不说,得宠手段本就不光明,还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,真是很难让人有好感。
这会儿……
华妃宫里浓烈的欢宜香充斥着安陵容的鼻间,她忍不住蹙眉,抬眸去看那个端然坐在上首的女子。
雍容华贵,美艳不可方物。
“见过华妃娘娘,华妃娘娘万福金安。”
安陵容随着沈眉庄一块儿对华妃行礼,后者不过神色淡淡,只慢条斯理抬眸扫一眼她们二人,随即冷笑一声,问道:“你们何故来得这样迟?”
“人都到了,可就只差你们了!”
来迟!?
分明是颂芝一叫,她们就跟着过来了,这也能迟?
安陵容晓得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,与沈眉庄互望一眼,只能自认倒霉。
“嫔妾刚刚病愈,许是身子尚未好全,故而走得慢了一些。”
安陵容主动回答,将过错都拦在自个儿头上,她想,沈眉庄那儿恐怕也没什么像样的理由。
“哼。”
华妃嗤笑,似是看不上安陵容,嘲讽道:“安常在的身子果真是娇贵得很。也不晓得这个样子,能不能好好侍奉皇上。”
“不如本宫回头就去告诉敬事房,叫这个月都撤了安常在的绿头牌,叫安常在好好在延禧宫里养身子,省得又出差错。”
!
又撤她绿头牌。
果然。
这华妃记恨一个人,最盼着的便是那人失宠,撤绿头牌,便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了。
“华妃娘娘。”
沈眉庄到底看不下去了,反驳道:“陵容会病,那也是因为余答应。怎的到了娘娘这儿,错不当罚?”
“反倒是陵容她本就被牵连,还要撤绿头牌?”
沈眉庄一开口,心直口快的欣常在也忍不住道:“是呀,华妃娘娘。皇上虽说褫夺了余答应‘妙音娘子’的封号,又叫她一个个的上门道歉。”
“可那日余答应来嫔妾宫里道歉的时候,那规矩礼仪实在是看不下去!”
“依嫔妾看,余答应也该好好学学规矩才是。”
欣常在愤愤不平说完,又去看华妃,但见华妃一副不怎么放在心上,又有些拿眼神警告欣常在的模样,欣常在扁了扁嘴,不说了。
余答应摆明了是华妃的人。
安陵容看着今日在场几人,想着恐怕就是余答应在华妃面前告了状,今个儿就是一场鸿门宴!
至于沈眉庄……
她是去岁新进宫的妃嫔里最得宠的,出身又高,端庄知书达理,皇上那儿似乎已经有了几分想要让沈眉庄学习六宫事宜的意思了。
到时沈眉庄学成,便会分了华妃手里的权柄!
华妃对沈眉庄,自然也是恨的。
“欣常在这是在指导本宫,管理后宫之道?”
华妃冷冷扫欣常在一眼,语气变得严厉,又道:“本宫还没来得及说你和淳常在呢,你自己倒是急不可待了!”
“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,本宫已经查明了,就是欣常在你身边宫女的灯笼烧着了,这才惊动了马儿,险些伤着余答应。”
“你倒好,偏偏让安常在帮你顶罪!事后三人还一块儿装病,这样欺上瞒下,岂非没将本宫放在眼里么!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