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眉庄,在看医书?
安陵容心里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来,便问道:“沈姐姐在看的是医书?怎么好端端的,看起医书来了?”
沈眉庄见安陵容察觉,倒也并不慌张,只是看一眼采月,采月立即会意,就让屋子里候着的宫女暂时退了出去。
直到四下无人,沈眉庄这才神神秘秘转身,从医书里头拿出一张药方来。
“是照顾华妃身子的江太医给华妃开的坐胎药。”
沈眉庄将方子攥在手里,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华妃早年有过身孕,只是因保养不当,孩子没了。听说,那还是个成型了的男胎呢!”
“这些年华妃为求一子,一直喝着坐胎药希望能够怀得上一个孩子呢。这安胎药方,我听江太医说,是他苦心孤诣为华妃专门弄来的!”
“比宫里寻常太医开的坐胎药方都要好呢!”
!?
安陵容大惊失色,怎么这事儿还是发生了!?
“姐姐没吃吧?这件事还有别人知道吗?”
安陵容匆忙发问,因为太着急,她都抓住了沈眉庄的手腕。
沈眉庄被安陵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,不过她知道安陵容是关心她,便温和地反手握住了安陵容的手,又轻轻抚摸安陵容的手背。
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
沈眉庄语气温柔,拉着安陵容走到桌前,指着书上的那些药材和药性描述,道:“这药方,是江太医开给华妃的。”
“也是他不当心,遗失了一份,被我给捡到了。我本想叫温实初帮忙看看的,谁知这几日,护国公家的老太爷身子不好,他去国公府了。”
“那老爷子上了年纪,一时半会儿恐怕他也回不来。我想着龙裔的事情不好耽搁,便想着自己翻着医书看看。”
“我看了一会儿,这些药仿佛都是温补身子的,应当是没什么问题。”
……
怎么会没问题!
分明全是问题!
安陵容心中急切,想起从前发生在沈眉庄身上的那些事情,只盼着她不要再重蹈覆辙才好,忙急急道:“姐姐糊涂!”
“江太医伺候华妃多年,一向谨慎稳妥,怎的这回好端端的这么要紧的方子就掉到了姐姐手里来?”
“到底是他太不当心了一些,还是说是故意的?”
“还有温太医!姐姐不晓得,他在太医院也是个没什么地位的,年初一还被安排在手里值班呢,怎的一下子护国公病了,却要他去?”
护国公在朝中虽算不得位高权重,到底是国公爷,皇上一向厚待的,怎会让温实初这种“没什么资历”的年轻太医去,而不是太医院院判章弥?
沈眉庄怔了怔。
她忽然蹙了蹙眉,有些不太高兴。
这么说,倒像她是个傻子似的被人套在套里算计,她分明是仔细查过的。
“沈姐姐……”
安陵容自来是懂得察言观色的,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说得太急,又改口问道:“姐姐是不是想着,快些怀上龙胎,好在宫中站稳脚跟?”
“……”
沈眉庄默了默,约莫是看安陵容认真,也实在是关心她才说那些话的,到底是叹了口气,道:“是。”
“华妃如今势大,我听说皇上在前朝又嘉奖了年家。华妃有那样得宠,恐怕将来华妃也少不了封贵妃的日子,到那时我们恐怕更是举步维艰。”
“我若能有孕,膝下有皇阿哥做依傍,我们三人再互相扶持,也不必太过于惧怕她了。”
果然。
安陵容早知沈眉庄是这样的心思,也颇为动容,就道:“话虽如此,皇嗣的事情却不是小事。”
“那江太医我终究瞧着不好。这样吧,沈姐姐,此事也不急于一时,左右莞姐姐在京中也有关系,你大可让她帮忙在京中找名医看看方子。”
“若是稳妥,你再吃不迟,也只是稍稍耽搁两三日工夫而已,算不得什么。可要是有问题……”
安陵容说到这里,眼神变得幽深,又有些担忧地看向沈眉庄,道:“那恐怕是华妃太过于忌惮沈姐姐,已经忍不住动手了!”
“咱们万万要小心,不可掉入圈套!”
沈眉庄略有迟疑,她想了片刻,到底是明白了安陵容话中的意思。
也对。
皇嗣的事,不是小事,她要是真的被算计了……
沈眉庄有些不敢想会如何,便也深吸一口气,道:“你说的是。事不宜迟,我们现在就去找嬛儿!”
“……”
看着沈眉庄着急的样子,安陵容哑然失笑。
也罢。
她无奈摇头,便也跟上了沈眉庄。
碧桐书院那头,甄嬛得知沈眉庄和安陵容一起过来,很是高兴。
“我刚让人做了消暑的小菜呢,都还没来得及打发人去叫你们,你们反倒是自己先过来了。”
甄嬛笑意盈盈,说完却见安陵容与沈眉庄神色严肃,旋即递了个眼神给浣碧,等到屋子里只剩她们三人了,才问道:“你们俩这是怎么了?脸色这样难看。”
“莞姐姐。”
安陵容开门见山,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说,甄嬛脸色变了又变,想了想,就拉住了安陵容与沈眉庄的手。
她认真看向沈眉庄,道:“眉姐姐,此事陵容分析得没错,疑点是有些多,要小心些。”
沈眉庄早就被安陵容劝过了,这时候也没什么腻烦情绪,只把方子递给了甄嬛,道:“如此,就麻烦嬛儿你一回了。”
甄嬛认真颔首,将方子小心翼翼收下,又正色道:“眉姐姐放心,我一定差人办好此事。”
“……”
沈眉庄心里闷闷,这下子看着安陵容与甄嬛如此认真的样子,晓得她们是关心自己,那股子郁闷劲儿也慢慢消散。
“罢了罢了。”
她露出几分懒懒的模样来,说道:“知道你们是关心我。真是的,这么紧张,嬛儿,陵容,多谢了。”
沈眉庄也郑重了起来。
起初安陵容反驳她时,她是有些不高兴的,她出身大家,见识也多,自幼庭训也教她许多宫中处世之道,她原以为自己事事都做得极好。
安陵容虽瞧着也是个沉稳妥帖的,沈眉庄却觉得,安陵容或许不比她懂那么多在这宫里的生存之道,且看那回与夏冬春大打出手,沈眉庄便以为太过了些。
现在……
沈眉庄倒也清楚了。
各人位置不同,选择便也不同,没什么好非要争一个谁好谁坏的。
“沈姐姐言重了。”
安陵容心中多了几分暖意。
她觉得,如此很好。
沈眉庄只要不陷入假孕的风波之中,想来之后的十数年也不会过得那样心如死灰吧?
“不过……”
沈眉庄这时候才想起什么来,问道:“陵容,我瞧你刚刚来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事儿,是何事?”
“是……”
安陵容想了想,将早就预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,就道:“我那父亲贪得无厌,我也不过是敷衍他几句罢了。”
“要他安生当几日差事,别再来烦我。不过我也怕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,这才想拜托沈姐姐找人盯着他。”
她自然不能说她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。
沈眉庄一听,也并不怀疑,安家什么情况,沈眉庄与甄嬛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,便道:“这是小事。”
“回头我修书一封给我父亲,让他安排两个人过去就是了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陵容,你若日后还有什么事情,尽管与我说就是。”
“是。”
安陵容用力点头,鼻间的酸涩,令她眼眶都红了,这是她只能在梦里期盼的日子,不曾想真的实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