氛围越来越热烈,两人不再说话,眼神落在高台上。
书生意气,文人轻狂集于一身的男人正和人斗得火热。
战至最后,多数人已经退出,只余四人还在坚持。
你赋诗一首,我张口便能接上,思考的时间随着人员的减少而缩短,考验的就是平时的积累。
要论私下的努力,言十安敢和任何人比,毕竟他的人生没有玩乐。
于是理所当然的,他站到了最后。
随着密集的鼓声,铿锵的琴声,舞姬手上脚上的铃铛声,所有人的欢呼叫好声,言十安独自站在高台,抬头看向凭栏而望的人,众目睽睽之下朝她伸出手。
众人的起哄声顿时大得快把这屋顶掀了,就连清欢都笑眼看向身侧的人,眼下,你打算装出个什么模样来?
时不虞眨眨眼,这台子,她还没上去过哎!
面带羞怯掩嘴一笑,时不虞搀着言则的手臂下楼,一步一步走向台阶之下来接她的人。
两人相视一笑,时不虞改而搀住他的手臂,随他一起拾阶而上。
成均喻在高台对面看着这一幕,不知为何突然就幻想出他君临天下时的场景来,到那时,他是否还会这般和小十二并肩?而小十二,又是否会选择放弃外边大千世界,自断翅膀陪在他身边?
“十安兄,成亲时记得把在场所有人都请上,这杯喜酒我要是喝不到定会遗憾终身!”
“就是,这杯喜酒一定得喝到!”
“……”
三层楼的人纷纷附和,言十安朝四方团团行礼:“在下回头就问浮生集的老板索要名册,凡是今日来此雅集的在下一定都请他喝我的喜酒。”
“均喻兄呢?躲哪了?”
“这呢这呢!”
成均喻被身后的人推了出来,他大笑着配合:“十安公子要名册当然得给,要是有那不请自来的记得来贿赂贿赂我,不然我可不会把名儿写上去,这杯喜酒你可就喝不到了。”
哄笑声又起。
成均喻就势看向小十二,她还在那含羞带怯,装得挺像,心里怕是美坏了。
一场雅集,不费吹灰之力借清欢之手收拾了章素素,矛盾转移到了章家和清欢身上。他们俩人反倒摘了出来不说,还让清欢亲口说出不会逼言十安做负心人的话。如今言十安又拿下魁首,借着章家女和清欢的东风,身为被她们争抢的男人,他的才名会随着这风月之事越传越广。
小十二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这其中种种,才让他办这个雅集。
成均喻跟着众人笑,果然啊,之前都在偷懒。
小十二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唱戏的,现在唱的是一出‘最是情深时’,是许多怨偶回忆起最初时又笑又哭的场景。笑那时的美好,哭那样的美好太过短暂。
负心人常见,长情之人不常见呐!时不虞在心里大发感慨,转头就又羞怯的笑去了。
“不知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,为今日这雅集作序?”
一个老者越众而出,背着双手踱步到台下,笑眯眯的看着台上之人。
认出他来的人惊呼:“是宗正少卿大人?!”
宗正寺,掌管皇族事务,大小官员皆为皇族之人。
大佑朝风气开放,皇家人并不个个都高高在上,宴请中常能见到他们的身影,宗正少卿年轻时常年出现在种种雅集,后来官位高升后才渐渐少了,才气名声都颇为不错。
时不虞随着众人一道行礼。
宗正少卿计晖,从辈份上算是计安的堂伯。他主动出面要给今日雅集作序,显然是想促成出书,也可看出他对言十安才华的认可。
好机会!
时不虞轻轻碰了言十安肩膀一下。
言十安把所有的情绪藏于心底,上前道:“有您作序,是我等之幸。”
其他参与雅集的人也都兴奋不已,齐齐附和。雅集太多了,能出书流传的却不多,如今有宗正少卿主动作序,这书是出定了,有他的身份背书,他们的才情也会更得认可!
没想到啊没想到!今日这浮生雅集来得如此值得!
计晖拾步上台,看着两人道:“郎才女貌,天作之合,这杯喜酒老夫也想喝。成均喻,一会记得把老夫的名字记上名册。”
成均喻朗声应下。
“到时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。”言十安躬身,这是他正经接触的第一个皇家人,清欢那不算。
计晖拍拍他的肩膀,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:“中举后还能不骄不躁,好,不怪清欢那丫头看得上。”
“我看得上有什么用,人家看不上我。阿伯,您这是在嘲笑我。”清欢正好下得楼来,一惯的没大没小,礼也行得马马虎虎,语气却听得出亲近。
计晖大笑:“被你听出来了。”
清欢从另一侧上了高台:“我可不会如章家那个一样胡搅蛮缠,也不想想,真要逼得他背信弃义,还是那个我们看得上的十安公子吗?”
计晖捋着胡子笑着点点头:“对,你不胡搅蛮缠,你都是有脑子的胡来。”
“还是阿伯了解我。”清欢笑得肆意,把话题转了回去:“阿伯只打算做序?不如帮着把书出了算了。我正好想往上边添首诗,这样就能跟着一众才子们千古流芳了。”
“你想得倒挺美。”计晖瞪她一眼,却因脸上笑意太甚而全无威严:“今日雅集水平上佳,你可别来祸害。”
“听着阿伯是要帮着出书了。”清欢笑着环视一圈:“众位,还不快快谢过宗正少卿大人。”
众人大喜过望,纷纷道谢。
时不虞跟着行礼,对清欢好感更甚。
这位公主是自我了些,可自我又不碍着谁,行事上却极坦荡大方。这事成不成她都得不着什么好,她却开口了。计晖便是有这心思也不会上赶着,总得有人去做这引子,以他的身份,谁去说都是求,清欢说就是家人叙话。
她的多此一举,成全了多少人,她打心底里不愿折辱了这些文人才子。
而她其实也不过是个身份尴尬的先皇之女,再受宠,身份地位都是虚的,不然那章素素怎敢和一个公主对上。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,才将她养成如今这般。
觉察到她的目光,清欢看过来。
时不虞朝她笑笑,单独行了一礼。
她同时也保住了言十安的自尊,身为魁首,这求肯之事,最后多半要落到他身上。
清欢扬扬眉,未多做表示,扶着阿伯下台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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