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中,时不虞直奔书房,从后方的其中一个柜子里拿出数张卷着的宣纸来。
她席地而坐,将宣纸一一在面前铺开,目光落在第一张的最上边,那里只有三个字:言十安。
这七张宣纸上记下的,是到目前为止她对言十安的所有了解。
一张张看过去,她仔仔细细的把言十安的势力范围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,再结合自己能动用的,在脑子里重新勾勒出一张网来。
万霞把火光挑亮一些,又提前磨好墨,姑娘可能要用。
可这次万霞却料错了。
时不虞在心里想明白后,起身将大阿兄那张取下来卷了卷,往外走去。
万霞提醒:“姑娘,天晚了。”
“要是这个时辰言十安就睡了,他哪有今日。”
万霞也就不再劝,提起灯笼跟着姑娘出门。
言十安没想到她会这个时辰过来,再一联想她晚上出去过,忙起身问:“出何事了?”
时不虞和他隔着书案眼神相对,她一直在避免和言十安相交过深,免得关系变得复杂,以后难以脱身,所以一直都不愿意把身边的人拉进来。
可今日,是她要主动把关系拉近。
言十安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发虚,莫非,时姑娘知道他的心意了?要是时姑娘问起,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居心不良,让时姑娘相信他并非出于功利心理,为了利用她才有此念?
理由找到第六个,见时姑娘坐下去了,他忙也跟着坐下,心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,却见时姑娘将卷起来的宣纸放到书案上,慢慢往上铺开。
他见过这张宣纸许多次,只看着下边露出来的些许就知道,这张宣纸属于伏太师。
在宣纸即将完全打开时,他问:“是太师有什么……”
然后,他看到了‘伏威’旁边新添上的三个字:大阿兄。
他愣住了,不敢置信的看向时姑娘,怎么,怎么会?他们年龄相差如此之大,而且:“你还曾怀疑过他是对时家动手的人。”
“当时对你的信任还没到要将此事告知程度,若只查章相国,却不查伏太师,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你,我和他的关系非同寻常?”
言十安看着那三个字,仍觉得难以置信,这明明是,明明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的人,竟然是师兄妹?!
定了定心,言十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,常年冷静的头脑便正常运转起来:“现在告知我,当也不是因为对我的绝对信任。”
时不虞回得实诚:“离绝对信任还差着些。”
“那算是熟人了吗?”
这个疑问已不知在心里藏了多久,不经头脑的同意便冲口而出,开弓没有回头箭,言十安也不后悔,等着一个或许并不会让他开心的答案。
时不虞指指言十安,又指指自己:“都这么久了,你觉得还不算熟人吗?”
心缓缓落地,言十安低了下头,再抬起头来时眼角眉梢全是笑意:“我觉得我们已经很熟了。”
本来就是,时不虞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可问的,她说回之前的话题:“现在告知你大阿兄的身份,是因为我要用你的人。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全大佑,能与楼单一战的只有我大阿兄,白胡子说大阿兄的兵法已经青出于蓝。”
时不虞轻轻抚平宣纸上翘起的一角:“阿兄这么多年与章相国斗得旗鼓相当,但真要你说一说他亲自去做的事,你能数出来几件?他从来都志不在此,只是需要他坐镇朝中当一面旗帜,他便像座山一样立在那里让人依靠。可如今,战神楼单的兵刃已经冲着大佑来了,他岂会坐视不理?”
言十安已不知今日是第几次吃惊了:“太师打算自请出征?”
“我刚刚和他确定了,他要去。”回想起大阿兄说这些话时的神情,时不虞眼神软下来:“他说,他不惧他,他想会会那楼单。他想看看,是他扎木国的战神厉害,还是他这个曾经的大佑将军厉害。”
言十安想象不出这样的太师是何模样,正如时姑娘所说,他对太师的印象就是和章相国缠斗多年,五皇子党,是朝中除章相国外的另一党派。所有人,包括他都忘了,他年轻时,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,是祖父眼中的千里马。
只是:“带兵打仗旷日持久,太师年岁已不小,身体熬得住?”
“我们师兄妹有个共性,那就是绝不会做超出我们能力范围的事。你别看他把自己扮成个文人模样,成日里手不释卷的,至今他都夏练三伏,冬练三九,从不曾懈怠过。他的身手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,九阿兄和十阿兄身手都不错,但是联起手来都在大阿兄手下过不了三十招,那还是在他不下死手的前提下。”
时不虞把宣纸慢慢卷起来:“白胡子说,遇事逞强而为之,吃亏的很可能不止是自己,还要带累他人性命。带兵打仗更非寻常事,要敢逞强,他前脚到边境,白胡子后脚就到了,他不敢。”
“我何时亲眼见过,才能知晓那样的太师是何模样。”言十安看向她:“你想要我安排在边境的人手。”
“没错,阿兄在明处,有些事情未必能窥知全貌。而你的人在暗处,并且个个都是被严格训练出来的,说不定能帮上大忙,尤其是在传递消息上。我九阿兄连楼单悄悄来了的消息都能探到,说明已经被重用,他的消息就尤为要紧,比起大佑的探子,我更信你的人。”
言十安笑了笑:“你不必在此事上来说服我,于公于私,我都必会全力相助。明日我把那里可以动用的人手整理一份给你,你可给太师送去,便是最后这些人手全都暴露了也无妨,他们能在此事上帮到忙,就远超过我一开始做此安排的作用。”
时不虞起身朝他叉手一礼。
言十安忙上前扶起她,眉头紧皱:“这是做甚?我绝不是以此在示恩于你!”
“我要让我大阿兄活着回来。”时不虞抬起头来,眼里全无他以为的那些杂念:“言十安,我记你的好。”
言十安心里那点不开心顿时散去,轻轻嗯了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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