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家的消息,让时不虞紧迫感更甚。
她不再整日待在家里,而是去了离着不远的那处五阿兄给她置办的宅子里,开始从七阿兄手里接手大阿兄的人手,并深入了解太师一党的人马哪些人能用,哪些人能用到什么地步。
成均喻登这边的门不必顾忌什么,来得非常勤,师兄妹二人同在京城年余,这几日才算是相处得多了些。
可日子,仍得数着过。
而时不虞曾担心的事,在这多事之际终是发生了。
翰林院卷帙浩繁的房间里,几个老翰林正争论着什么,并且各有依据。言十安和几个资历浅的一人跟一个,将他们要的书一一找出来,谁要是最后一个找到指定是要挨骂的。
言十安进翰林院的时间最短,可他却是最真心实意留在这纂修史书的,对这里书卷的存放规律早就摸熟了,找起书来又快又准。
老翰林最喜欢这样脚踏实地的后辈小子,对他的喜爱溢于言表,然后对着慢了好几步才把书找来的小翰林一顿骂。
言十安为免老翰林们掰一回手腕子,后果全他担了,干脆帮着其他几个一起把书找齐了才一道过来,谁都不挨骂。
他却不知道,这番举动让老翰林们更看好他了。
能安心留在这里纂修史书的多半出身清贵,也没那么大野心要出阁入相,对这种有几分机灵,却又安得下心的小子最是喜欢。
在他们看来,太过圆滑的在这种地方待不久,太过一根筋的在官场待不久,言十安这样的,刚刚好。
“咳咳。”
打发小子们去找书的几个老翰林正喝着茶,循声往门口一看,忙站了起来:“周公公怎么来了这里?找学士大人吗?他没过来这里。”
周公公进来眼神一扫,透过书架看到了要找的人:“咱家奉旨来请言大人去皇上面前听用。”
几个老翰林对望一眼,素来是翰林院的人争破了脑袋去皇上面前露脸,第一次听说皇上来翰林院要人,显然,言十安这是不知何时入了皇上的眼了。
虽然不舍得放他走,但看好的小辈会有个好前途,他们自然也不能拦着。
“十安,过来一下。”
言十安在听到周公公找自己时就知道躲不过去了,深吸一口气,在几个年轻同仁羡慕嫉妒的眼神下走到几人面前。
周公公上下打量他一眼,那眼神甚至称得上放肆,满意的点点头道:“言大人跟咱家走吧,皇上正等着。”
言十安朝几位老翰林行礼:“下官去去就来。”
还去去就来呢,老翰林听笑了:“你这性子,在哪里都能有出息,去吧。”
“下官觉得纂修史书就挺好。”言十安再次一礼,这句话现在没人会信,将来,大概更没人信了,却是他的真心话。
这地方虽不可避免的有官场倾轧,可这个位置更多的是和书籍打交道,他大概是算计的太多太久了,在这里的日子,反倒觉得又清静又简单,让他觉得舒服。
可惜,以后大概再不可能拥有了。
跟着周公公来到勤政宫,听着里边正在议事,言十安原以为会要等传唤,却被直接带了进去。
户部尚书钱真一、兵部尚书郑隆和军器监邹维正向皇上禀报钱粮兵器的缺口,却不知那些数字完全没入皇上耳中。
自打发人去传言十安,皇帝的心思就完全走偏了。
宫中好久没来新人,老折腾那些个旧面孔没劲得很,突然就让他想到了早被他抛之脑后的言十安。
他一辈子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要皇位也得了手,让他想要而不得的,多年来竟然只得一个言十安。而这个没弄到手的人,眼下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,这么一想,他一刻都忍耐不住了,立刻让人去找来。
那样一副容貌,那鹤立鸡群的气质,再穿上那身绿色官服不知是何模样,真是让他期待得很。
见着走进来的人,皇帝顿时眼睛一亮!
不愧是能考中进士的十安公子,这身六七品官员的统一官服,穿在他身上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,衬得他越加白皙,挺拔,气度非凡。
邹维听着动静回头看了一眼,惊得差点失了态,再一看皇帝的表情,背上冷汗直冒。
十安这些日子一直有意避免在皇上面前露面,绝不会主动出现在这里,那就只能是皇帝传唤他前来!
言十安规规矩矩的见礼:“微臣拜见皇上。”
“平身。”皇帝态度极其和煦,眼神一直跟着他移动:“这段时日事务繁多,朕的探花郎是不是该来帮帮朕?”
这语气,让言十安全身的寒毛都炸了!他悄悄做了个深呼吸,垂着眉眼不去看皇帝,就如同所有才面见君颜的新臣子一般,道:“能为皇上分忧,是臣下的荣幸。”
“这话听起来好似不是很愿意。”皇帝单手撑着头笑:“抬起头来看着朕,朕确认确认。”
别说邹维听得快忍不住,就连郑隆和钱真一听着都莫名觉得难受,两人对望一眼,饶是他们一身心眼子,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。
言十安在脑子里想着不虞,抬头看向皇帝,这个他名义上的亲叔叔,正以一种极其兴奋的眼神看着他。
“微臣,愿为皇上分忧。”
“朕看出来了,朕的探花郎非常愿意来帮朕的忙。”皇帝指了指下首,他抬眼即可见可的位置:“在这里置个书案,以后言爱卿就在这里帮朕起草诏书。”
内侍飞快抬上来桌案坐具,笔墨纸砚齐全。
言十安行礼,去那桌案后坐下倒水磨墨,没有半点推拒的意思。
皇帝非常满意,示意三位重臣继续往下说。
多数时候他的眼神都落在言十安身上,时不时再批复几句,看他垂着眉眼认真记下,那副姿态又清冷又傲气,岂是那些俗物可比,勾得他更加心痒难耐,忍不住起身走过去,小腿碰着他的后背,一副看他在写什么的模样俯身轻嗅。
这下,郑尚书和钱尚书也看出些不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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