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胡子!
时不虞浑身一激灵,脚比脑子更快的反应过来转身往门口跑。
刚跑了两步,就看到三阿兄扶着白胡子从右侧走出来进入大殿。
她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,扑过去的动作看着用力,落在身上时却轻柔。
这两年多时间所有的担心都在这一个拥抱中消融,无数次害怕的事情没有发生,她高兴得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。
国师拍着她的背,笑得胡子一颤一颤的,似打趣,又似感慨:“会哭了啊!”
时不虞在他怀里连连点头,把眼泪全擦他衣服上。
国师像以往无数次一样纵容着她的淘气,抬起头看向跟着小十二过来的孩子,神情欣慰:“做得不错。”
计安不知道天下间能得国师一句‘不错’的人不多,活着的更少。
但永亲王知道,见到老家伙本就激动,此时更有一种放下重担的感觉。
老家伙还活着,那就万事大吉了。
计安朝着国师深施一礼,然后又朝扶着国师的人拜了下去:“多年不见,先生安好。”
时不虞听着这话抬头一瞧,见他行礼的人是三阿兄眼睛都瞪大了:“先生?三阿兄你教过计安?”
三阿兄苏溥看着这个让他心疼,也让他骄傲的学生,得意中透着矜持:“在他四岁时,老师让我去做他的启蒙先生,教了他六年。之后依老师的吩咐安排他进入当地书院,让他多和同龄人相处。书院的先生都是大阿兄仔细挑选的,我也每年都会过去一段时间,直至他离开白水县去往京城。”
时不虞有点吃惊,但是又好像没那么意外,白胡子怎么都不可能不管二阿兄的孩子。
哭泣的遗留反应还在,时不虞抽噎了一声,道:“听到没有,计安,你从来都不是独自一个人。”
计安以前从没想过,身边有这么多有心人在护着他。
可当看到先生和国师一起出现时他就知道了,不是他运气好,遇到的启蒙老师上知天文,下知地理,对种种典故信手拈来。
他也才知道,白水县书院里先生们的水平不比京城书院里的先生差,是有人暗中为他挑了好的先生送到他身边。
他也曾经不解,既然父皇是国师的学生,为什么这么多年却对他不闻不问。
现在他知道了,哪里是不闻不问,分明是事无巨细的在为他打算。
“国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伪善。”
皇帝语带嘲讽,在看到国师出现的那一瞬他就知道自己到头了,干脆破罐子破摔,既然他不好过,那就所有人都别想好过。
时不虞横了皇帝一眼,眼神落在禁卫的佩刀上,这会把皇帝杀了,算为民除害吧?
国师拍拍小徒儿的背安抚她,往前走了几步,朝神情激动的文武群臣点点头,这个场景,多年不曾有过了,但是感觉上并不陌生。
对上永亲王欢喜的眼神他更是感慨,当年累了疲了就戏弄这小子解乏,现在也快老得没牙咯,张开嘴,说不定比他都稀疏。
勾起唇角,国师心情不错,走到龙椅下方的台阶前,张口就不是皇上爱听的话。
“计辰,你不如计昱远矣!”
计辰一拍扶手:“我从不比他差!”
“无论是心胸,气魄,还是秉性,能力,你都拍马不及。”
国师背手而立,神情不变:“我和启宗一起调教出来的太子,本可让大佑在启宗之后,再延续三十年盛世!三十年,你可知能让大佑辉煌到何种地步?丹巴国也好,扎木国也罢,不想被踏平就只能纳贡称臣!”
满朝文武,只是听这么几句就觉得热血沸腾,若有这样的三十年,大佑将何其强大!
皇帝却大笑不已:“国师不是能掐会算吗?怎么没算出来我那好皇兄短命啊!”
“他本是长寿之相。”国师轻声叹息,他离开京城时计昱紫气护身,完全没有命劫的征兆,等他察觉紫微星旁落时,已经无力回天。
“国师啊国师,你装神弄鬼一辈子,别人信你,我偏不信。”皇帝姿态嚣张:“父皇说你国士无双,皇兄把你捧得神仙一样,可那又如何?这皇位最终不还是落在我手里!你不是会算吗?你不是厉害吗?怎么没算到皇兄会死在我手里!”
皇帝把自己说兴奋了,看着国师哈哈大笑:“你要当时就杀了我为你的弟子报仇,我还敬你两分,可你连面都不敢露!我当时可是做足了准备,你要是露面,我一定让你有来无回!可惜,你夹着尾巴藏起来了。如今再来找我算账,我都做了二十多年皇帝,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我也不亏!”
“当年把你杀了,然后呢?谁来做这个皇帝?”时不虞上前站到白胡子身边,另一边就是禁卫,只要手往旁边一伸就能拔出他的佩刀来。
狗皇帝,一而再,再而三的对白胡子口出恶言,再来一次,她可就不忍了!
“你得位不正,你的孩子没有资格继位。计安那时还在丽妃肚子里,是皇子还是公主还未可知。皇位不能空着,肯定要选新君。选谁?皇室子弟谁不想上位,必然是一番你争我夺。他们为了拉拢臣子各显神通,朝堂也会是一团混乱,不知会死多少人。无论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谁,大佑都会元气大伤,给邻国可乘之机。
“老师知道你是杀害二阿兄的凶手,可那时的你尚有几分头脑,你在那个位置上坐着,能镇着其他人不起心思,大佑才能不生内乱。老师当然会为弟子报仇,但他不会置百姓于水火,置江山社稷于不顾,所以他宁可花几十年时间来部署,谋划,也不要血流成河。计辰,这是你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。”
“所以,你就是他的部署。”计辰笑得恶意:“找一个自小聪慧漂亮的小姑娘用心培养,送到计安身边,既能帮他谋反夺位,还能做他的温柔解语花……”
时不虞一把拽住从身边越过去的计安,不让他在最后关头冲动行事落人口舌。
“气什么,又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。”时不虞勾起唇角:“一个无情无义无德无能无才无貌无儿无女什么都无的人,得多蠢笨才会连这样一个人的话都信。”
计安抿紧唇,看着计辰的眼里全是冰冷杀意。
他错了,这个人不配活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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