岩城第一人民医院,骨科。

骆行川已经转到普通病房,主管医生说他身上的生命体征监测仪要监测24小时,就一直带在身上的。

医生护士散去,安静的病房里,只有心电监护偶尔响起的声音。

郑瑶站在病床边,颤抖的手压在被子上。

手下绵软的落空感,让她的一颗心不自控地瑟缩。

“瑶瑶~”骆行川虚弱、幽微的声音传来。

郑瑶立即扬眉,将手收回,藏在衣服下。

“嗯,什么事?”

“我的腿怎么样了?”

骆行川的脖子上戴着颈托,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腿,又有止痛药物不停地输入他的身体,他一点都感觉都没有。

郑瑶的笑容过于僵硬,相恋交心多年,骆行川怎么不知这笑容背后的隐忍。

骆行川闭上双眼,回想着事发前的场景。

他不算是新手,滑雪有一定的经验。

之前常听人家说,雪上无痕,必有猫腻。

这一次,他终于是知道这句话的重量了。

他没有好运气,猫腻就是断崖。

近乎90度的坡度,根本不给他一点缓冲减速的机会,他就那么直直的贴着雪滚下来了。

他虽然现在清醒了,但是身上的麻醉药物还有一定的药效。

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,看着郑瑶担心,也不能安慰她。

“老婆,对不起,害你担心了。”

“唔~”郑瑶双手捂住嘴,站在床边就那么哭了出来。

这么多年,她从来没有像这两天这么无助过。

骆行川的话一出,她的所有伪装都被打破。

她不想哭的。

“老公,没事的,还好你戴了头盔,头没有受伤,虽然没有小腿了,但是医生说......”

骆行川闻言,倏地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。

“什么叫......没有小腿了?”

骆行川挣扎着起来,嘴里不停地大声质问郑瑶。

“什么叫没有小腿了!!”

“郑瑶,你告诉我!”

“你说话啊啊啊!”

郑瑶看着床上面目扭曲,因情绪激动而涨红了脸的骆行川。

她害怕,本能地后退,远离床边。

“不是,行川,你听我说,医生说可以装义肢的。”

郑瑶给他说好的消息,想要他冷静下来,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。

骆行川的情绪却波动更大,折腾着要坐起来去看他的腿。

不可能的,不可能的。

怎么会没有小腿了呢?

最多就是骨折啊,怎么会截肢?

床头柜上的心电监护叫嚣着,门外的护工伸出脑袋一看,情况不对,立即叫来医生和护士。

“骆行川,冷静。”

医生和护士按住他的身体,以免他动作过大,加剧肋骨的骨折,又下医嘱,让护士静推镇静剂。

骆行川挣扎不过,睁大猩红的眼睛,盯着天花板上的输液杆轨道看。

无力反抗、不能接受,情绪交织心头,万念俱灰。

“患者家属,你来一下。”

等骆行川安静下来,医生叫郑瑶过去。

“患者怎么突然情绪就起来了?”

“我......”

医生也是头疼,治病救人本不是难事,工作中难的是家属的沟通。

眼前女子,虽然没有打扮,但也看得出来是个优雅知性的人。

怎么什么话该说,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楚呢?

也是,见的人多了,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。

从患者入院,到手术同意书,眼前的家属都是被推着走的。

面对这样的事情,能平静、理智接受的家属,多是少数。

“要不让你家里其他人过来照顾他?”

家属自己都是混乱的,怎么照顾患者。

郑瑶羞愧,“我公公婆婆已经坐飞机过来了,很快。”

“好。”医生还是不放心,尽职提醒,

“患者的病情,不要再在他的面前提了,至少现在不要。”

郑瑶自责的低下头,“我知道了。”

她以为骆行川道歉,是为背着照顾多乐的她,独自潇洒;是为以后她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。

谁知道,他是在诈她,怪她会错了意。

郑瑶回到病房,骆行川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。

双目泛红,目光无神地盯着天花板。

护工见她回来,有分寸的退到了病房门口的长椅上。

郑瑶搬了凳子来,坐在床边。

双手掰开骆行川紧握的拳头,将自己的手放到他冰冷的掌心里,另一手随即覆上,将他的一只大手包裹。

三只手握着握着,两人相望流泪。

郑瑶想对骆行川说:

婚礼上的誓言,我不是说说而已。

不管你什么样,我永远陪着你、照顾你。

但是,现在不能说出口。

青春年少时,他们约定,牵了手,那就是一辈子的事。

婚礼上的誓言,无论悲喜、贫富、健康亦或疾病,永不相离。

以后,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履行约定。

时间,可以见证一切。

同一医院里的儿科,多乐又烧了起来。

小小的人儿,哼哼唧唧地说着话,前言不搭后语。

梅年雪一边给他擦身体,一边应着他的话。

将体温计拿出来一看,又烧到41摄氏度了。

在本子上记录好时间、体温后,梅年雪拿来退烧药。

“多乐,时间差不多了,我们喝一点退烧药。”

草莓味的药汁喂到嘴里,多乐又喝了一口水。

“神仙姐姐,我要睡一会,一会醒了,头就不疼了。”

许是这几天反复发烧,多乐已经有经验。

只要喝了草莓味的药药,睡一觉,再出一身汗,醒来就不会全身不舒服了。

“好,你睡,小婶婶一直在这里陪着你。”

“说不定等你睡醒,爷爷奶奶也到了。”

骆青钰发消息说爸爸妈妈担心她一个人忙不过来,已经坐飞机过来了。

“嗯。”多乐乖巧地应下,自己拉了拉被子,就闭上眼睛了。

梅年雪只用温帕子搭在他的额头,隔几分钟给他换一换,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小手背。

看着那小小的指甲盖,长长的手指,这长大了也是个高高的帅哥啊。

但是想到生病了,父母都不在他的身边。

梅年雪心中泛起酸来,被小婶婶照顾的多乐,乖巧懂事得连一点脾气都没有。

多乐熟睡之后,梅年雪才有时间吃老高送过来的晚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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