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母的话还在继续, “哥哥家以前穷,在村里也常受人欺负,侄儿媳妇嫁过来,年轻时候吃过不少苦,家里人对她愧疚,周围邻居都知道她是不好惹的,农村消磨人,也不是什么大事,今天你拦我家菜地水了,明天你踩到我家秧苗了,都能吵吵起来。”
这些杜兰因是知道的,小时候孤儿院周围全是农用耕地,她看过不少人为争夺灌溉水,在地里打架,甚至还把警察、村长就叫来了,“是,咱看着不起眼的事情,可都是村里人的命啊,谁家不靠着这地过活,再说那出海打渔,风险也高。”
港南临海,可还有很多村寨和耕作用地,水资源依旧珍贵。
“是了。”郑母的心情随着杜兰因理解的话语,渐渐好了些,“我也不喜欢侄儿媳妇蛮横,可是想一想,她在这农村里,不蛮横点,人家就要欺负她。农村啊,要么有个得力的亲戚,要么就得自己凶点,做个不好惹的人。”
杜兰因知道,可这蛮横也不能对着自己人啊,多乐还那么小,表嫂就下手那般狠手。
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郑瑶才从屋里出来,“你也别替她说好话了,次次我让你跟我回城里,你都不愿意。”郑瑶一边走,一边系围裙,显然是将两人的对话都听到了耳朵里的,“现在好,我成罪人了,我成那不管老母亲的罪人,到底是你不愿意跟我去,还是我故意不管你?”
“瑶瑶,你的情况,我怎么跟着你去?”郑母一说到女儿的事,不免落泪, “你每个月拿三四千的工资,怎么够我在城里生活。在这农村,只要我能动,我就有一口吃的。”
可是,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,否则她得了一定给瑶瑶吃,让她不要招惹那骆家的大爷。
大学的时候,郑瑶就不该去招惹骆行川,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
现在倒是好,婚是离了,人也被困在了骆家。
“这口吃的,你也不嫌难咽。”郑瑶不满,她每次回来,都要看表嫂的冷脸,忍受她的阴阳怪气,“我哪次回来都是一样的,不仅要被表嫂冷嘲热讽,还要被村里的人戳着脊梁骨看热闹,我成为村里人的笑话,您老的功劳最大。”
杜兰因几年没在骆家,对于许多事情,她感知不到。
郑瑶当时说的轻描淡写,她也没有多怀疑,现在听了郑瑶的话,才知道郑瑶发生了这么多事。
看来郑母离开城里,回到这里生活,并不舒心。
郑母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任由那表侄媳妇欺负,她没有退路,只有忍着。
郑瑶的声音还在继续,抱怨中带着委屈和无可奈何。
“我就不明白,这村里有什么好的,就算在城里艰苦点,至少不用和这些人打交道,那四十万也不会就这么出去了,有了四十万,租个房子住也不至于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。”
“你这年纪也上去了,身边没有人,我以后三天两头请假也不是办法,多乐也照顾不到。”郑瑶越说越觉得心累,一个人真的是太累了。
“行了,行了。”许是听得烦了,郑母也没有好语气,态度强硬起来,“既然二少奶奶来了,你也跟着回去吧,反正你不喜欢这里,我每天煮点稀饭,这日子也能过,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
“你看,你又说这种话,什么叫不劳我费心,我能看着你天天吃稀饭?”郑瑶放下手里的菜,淡笑道,“你就不能不说反话,好好说,那四十万是你卖房子的钱,就这么给了别人,最后呢,还不落好。”
“我的钱,我爱给谁,给谁。我给你表哥,他能给我养老送终。”郑母也来了脾气,脸色沉了下来,“我没钱了,你不爱伺候,你就走,以后也不要来了。”
“表哥给你养老送终,表哥又不是一个人,他能做主?你在这里就是影响人家夫妻感情,何必要惹人闲话。”郑瑶一把将菜扔进盆里,气氛剑拔弩张,母女大战,一触即发,“你这话刚才怎么不知道对表嫂说,你告诉表嫂啊,让她拿了钱伺候你吃喝拉撒。你就知道欺负我,外人屁都不敢放。”
“你不也是吗?只知道打你儿子出气,跪着求饶,怎么不敢打你表嫂一耳光。你表嫂说得对,你那么能耐,当初就没想着帮助一下家里表哥,他是男孩子,是要振兴家族的,我现在有点钱,就想给他花,这次要不是他送我去医院,我命都没了。”
郑母的话实在是过分了,郑瑶愣在原地,泪水哗啦啦的流了。她没想到妈妈会这样说,她以为爸爸去世了,妈妈终于变了,不软弱了。
原来,妈妈对她一直都没有软弱过,只是因为她是女儿,不是儿子。
原来,在妈妈眼里,男孩女孩是不一样的。
原来,妈妈不愿意和她回城里住,不过是她是女儿,不带把,而表哥就不一样了,表哥带把,以后给她送终扶灵。
所以,四十万元给了表嫂,她觉得值得。
可是给她这个女儿,就是不值了。
这一刻,郑瑶才真切地明白,妈妈是重男轻女的。
郑瑶认清了事实,也不说话,泄气地坐下,继续择菜,把菜扔盆里,发出响声,表示她的不满。
郑母闭目养神,好似听不到一般。
人家的家事,杜兰因不好插手。
院子里,一下陷入安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道粗哑的声音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。
“郑瑶,我留了几尾鱼,一会儿给多乐加菜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