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大？
杜兰因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，却只从门缝里看到一个侧影，那人扭头就走。
时间很短暂，就那么一两秒，却足够杜兰因看清楚对方的面容。
她所有的一切分析和假设，似乎全部都有了答案。
“余觉哥哥。”
她推开防火门，只喊一声，那一步四个台阶的脚，霎时顿在原地，好像被人施了定身魔法一般，动弹不得。
什么余觉哥哥，少夫人看错了，我这里只有我们老大，隆辉。
九爷本想这么反驳杜兰因，可是幺弟那些借酒消愁的颓败画面和这些话一起涌了出来。
如果太过想念，那就见一面吧。
九爷没有出言阻止，也没有拦着杜兰因追上去的步伐。
“哥哥。”
换气扇的缝隙里，时不时投进光来，那立在台阶之上的身影，长身玉立，一切再次静止。
“谢谢余觉哥哥送我和两个孩子的礼物，那些字画，我很喜欢。”
杜兰因再次开口，余觉却是苦涩一笑，喉间发紧。
他已经六年没有见过她本人，六年。
这一次，不是他要去打扰她的生活，是她主动追上来。
“年雪。”余觉缓缓吐出这个在他嘴边盘桓过无数次的名字。
“哥哥见到我，为什么要跑呢？”
余觉挑眉，手放在左侧腰上，正好压住那伤口，以及伤口之上的梅花纹身，“没有啊，我只是刚好内急，到处找厕所呢。”
“可你是这里的老大。”杜兰因戳破，作为老大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地盘的布局呢？还到处找厕所。
她现在不用担心余觉哥哥送她的礼物是卖命得来的，也不用担心哥哥是否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。
余觉是隆辉·富达瓦奇，是富达瓦奇家族的继承人，那些贵重礼物的来源都解释得清楚。
余觉耸耸肩，没有被揭穿的尴尬，“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聪明，什么都瞒不过你。”
“那是。”
“着急吗？要不要上来坐一坐？”余觉邀请，虽然是问她的意见，可他还是害怕被拒绝。
日思夜想之人在眼前，就如决了堤的洪水，要如何才能止得住？
治理洪水，堵不如......疏。
“好啊。”杜兰因想，他们十来年没见了，再次相遇，也该叙叙旧。
山岭翠绿，远处的海岸港口繁忙，时不时传来一声船笛。
杜兰因坐在顶楼的露台上，宽敞的露台，居然种了一棵大树，树下是处泡茶的好地方。
“知道你喜欢茶，尝一尝。”余觉波澜不惊。
“茶艺师出汤的时候，我便闻到茶香，烘炒的技术很好，茶香完全被激发出来并锁住了。”
余觉但笑不语，只端起茶杯，借着喝茶的功夫，在人看不见的地方，唇角心满意足、小幅度地扬起。
原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再让年雪喝到他亲自栽种、采摘、烘焙的茶叶。现在，年雪不仅喝到，还夸他的技术好，他如何不喜？
“去准备些糕点，我来泡便是。”余觉吩咐。
“是，老大。”茶艺师起身退下。
杜兰因将一切看在眼里，很难相信，小时候那个动不动就消失好长一段时间，再回来就是疲惫不堪或者带伤的余觉哥哥，有一天会成为宜国富甲一方的富达瓦奇家族继承人。
“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，不要这么陌生的看着我。”
杜兰因知道自己的目光太过直白，“太久没见了，想到好多小时候的事情，哥哥这些年过得好吗？”
“能吃饱穿暖，还行。”
“凡霄满月酒的时候，怎么不进去一起喝一杯呢？你既是哥哥，又和骆氏有合作，怎么着都该坐下喝一杯的。”
“临时有事，就先回了。”其实是思念如狂，做了冲动的决定，想要把收集到一切她看过会高兴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，便借着满月酒的机会送了。
和之前的婚礼不同，这一次的满月酒，提前一个月的时间，港南全城都知道骆家添嗣，要办满月酒，他也无例外。
可是，真到了骆家老宅门口，他又不敢见她。
骆青钰太过敏锐，他担心自己掩藏不好，给年雪带去麻烦。
骆青钰有多爱年雪，他是知道的，因为骆青钰曾到宜国出差考察，多次在他面前提起，他的妻子是多好多好的人。
他想留骆青钰多住一晚，骆青钰都不愿意。
这次也是，中午考察完，即使知道晚上天气不好，飞机无法起飞，他坐船，也执意要回港南。
“哦。”杜兰因能感觉得出来，这么多年没见，大家都变了，再也不是小时候可以肆无忌惮说很多话的年纪。
不，现在回想来看，余觉哥哥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实话，很多时候都是他问她在学校如何，她一一回答、分享。
“哥哥的嘴巴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严实。哥哥什么时候和富达瓦奇家族的人走到一处去的。”
余觉骄傲又高兴，年雪是长大了，忽悠不了她，“是原本就是富达瓦奇家放在外面养的孩子，富达瓦奇家族内斗严重，如果我在家里，以我父母当时的能力，根本护不住我，与其这样，不如直接说我没有活下来，生产的时候胎死腹中。”
“后来我成年，富达瓦奇家族也斗得差不多，剩下的人没什么威胁，父母才敢与我相认。腹部被捅那次，正好是与父母相见，准备回宜国的日子，却遭人暗算伏击，父亲为保护我和母亲而死。”
“我因为你和妈妈们找来获救，我的母亲也被四哥他们带走，我伤好了之后，妈妈们担心我给孤儿院带去麻烦，就让我不要再回孤儿院。”
杜兰因明白，“难怪我后来放假回去，没有见到哥哥。”
她想到资料里说富达瓦奇家族只有隆辉·富达瓦奇和他叔叔一家三口，“你还有其他亲人吗？”
余觉摇头，“没有，我母亲思念成疾，父亲去世没多久，她也走了，叔叔一家也不是我父亲的亲兄弟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杜兰因感到抱歉，她不该主动问起余觉哥哥这些事情，惹得他伤心。
余觉心中层层涟漪漾开，无比温暖，“都过去了，我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。”
“嗯，你过得好就挺好的。”杜兰因希望孤儿院的每一个孩子都可以过得好。
“你呢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过得好吗？”
“很好，很幸福，我也找到我的家里人了。”杜兰因眉眼弯弯，她的幸福发自内心。
他知道她的所有事情，但是她亲口说过得好，他就会死心。
年雪这样的人，无论和谁在一起都会幸福，只要她幸福就好。
“那就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