幸嫣儿神色专注,幸老爹怕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女儿,只得等她把药汁都捣出来。

这期间,幸老爹看着那躺在礁石上的男人,胸廓轻轻起伏。他身上穿的衣服,料子光滑,即使在海水里泡过,其光泽依旧不减,就好似太阳下的鱼鳞,可见其稀少且贵重。

远远看着,安静躺在礁石上的男子,倒真有点像爷爷以前和他说的人鱼王子。但到底是五十岁的人,出海四十多年都没有见过所谓的人鱼,哪里还会相信什么人鱼之类的童话呢?

看此人的面相,五官立挺,不似宜国男人的方正饱满,肯定不是宜国人。他的脸上有擦伤,伤口被海水泡得泛白,露出来的小臂上有一处划伤,伤口边缘整齐,一看就是刀伤。

女儿捣的药草,看品类也是为了给青年包扎所用,倒是都采对了。幸老爹面上露出一抹笑意,他善良又勇敢的女儿果真是最聪明的。

幸嫣儿见到爹熟悉的布鞋子,这才抬起头来看她。

阳光照在海面,水光折射正好照亮她的半边脸,那是一张小麦色的脸,一双琥珀色的眼睛,干净又纯澈,她一笑,好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,如她的世界一般无声。

幸老爹打着手语问幸嫣儿,【这人是哪里救起来的?】

幸嫣儿手指身后两块礁石之间的缝隙处,此处是视野死角,在海边根本看不见,所以刚才幸老爹也没有在海边看见幸嫣儿。

但是在幸嫣儿的秘密崖洞,却是能清晰看到。难怪幸嫣儿会下来救人。

只是,这人有刀伤,可不像是不小心落海的人。

幸老爹从小就跟着父亲和爷爷出海打渔,什么货色没见过,又生活在动乱的宜国,自然尸体也没少见。

这人,多半会给小渔村惹来麻烦,幸老爹想着,但良知又让他肯定女儿的行为。罢了,谁让自己懂点医理药草,救人是善事,善事就该做。

幸嫣儿见老爹一直没有动作,不免疑惑,打着手语告诉幸老爹,【爹,他还能救,有呼吸,我看他的皮,没在水里泡多久。该是游到这里,精力耗尽加上有伤,才晕过去。】

【嫣儿做得好,包扎好了我背他上去。】幸老爹也加入包扎,等包好又检查了男子的其他地方,这才发现他的大腿裤子有破损,大腿上还有一处刀伤,伤口窄,却深,该是刀直直插入大腿所致。

这般狠命,那人恐怕是下了杀心。

受了这么重的伤,还能游到这里来,是真的很想活下去。

幸老爹用手比划着,告诉幸嫣儿,【他想活,嫣儿救了他,嫣儿做得好。】

得到爹的夸奖,幸嫣儿又露出一抹天真无邪、不谙世事的笑容。

父女俩一起包扎好后,幸老爹脱下自己的衣服,将男子捆在背上,男子实在是长得太高了,幸嫣儿走后面,顺带托一托男子的腿,让幸老爹爬得轻松些。

幸老爹将男子背回崖洞,好在他常年撒网、收鱼,这力气倒是一直都有,背个人爬上去不是难事。

幸老爹将男子放在地上,告诉幸嫣儿回家去拿两套换洗的衣物和干净的床品来。

男子昏迷,不知道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,幸老爹得给人脱了衣物,好好把脉检查,幸嫣儿一个黄花大闺女,在这里不合适。

幸老爹一番细致的检查下来,发现男子身上确实只有手臂和大腿两处伤,好在都不是致命伤。尤其是头部,幸老爹仔细检查过,没有受伤,看来男子确实是自己游到礁石处,而不是被海浪冲过来的。

求生意识如此强烈,生活中应该也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。

幸嫣儿的秘密基地是幸嫣儿晚上睡觉的地方,这里只是没有做饭的灶台,不然木床小桌一类基础生活用品,都是幸老爹亲自给女儿做的,虽然是木质,胜在精细,手感圆润。

等把人安顿在幸嫣儿的那一米二的小床上,幸老爹才慢慢用手语叮嘱幸嫣儿,【这个崖洞是秘密,他身上的刀伤不浅,看着又不像宜国人。最近村子肯定又要有人来,要是有人问起,你就摇头。爹晚上不出海,你晚上也在家休息,照顾他的事情爹来。】

幸嫣儿从小生活在小渔村,小渔村的地理位置特殊,一两年就会飘个人来,只是大多数是死人。

看床上穿着爹衣服的男子,她直觉认为这男子不是坏人,但也不会是好人,好人可不会和人打打杀杀。

所以她听爹的话,不理会这男子,交给爹来照顾。

幸嫣儿笑得纯澈,打手语道:【爹,我只做饭。】

幸老爹欣慰地比了个好的手势,虽然幸嫣儿的母亲因为严重的地中海贫血去世得早,他一个人带大嫣儿,好在嫣儿是个干净又懂事的孩子,让他省心不少。

人是救下来了,幸老爹每天天没亮、下班回来,就避着村民去给男子换药,喂鱼汤。

可是三天都过去了,男子是一点转醒的痕迹都没有,幸老爹见他伤口渐渐好转,继续换药的同时,也在鱼汤里加入活血化瘀的药物。

他想男子一直没有醒,身上又未见外伤,该是脑部有创伤,他的那点岐黄之术,也不过是跟着长辈们学习的,看点外伤、虫蛇咬伤还行,要真是大病,里面的病,他也只有琢磨,找不到人问。

幸老爹去矿区上班的时候,就等着每天中午的广播,以了解外面的信息,那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的人,他不见了家里人肯定会找,广播也一定会有消息。

只是听了很多天,也只是听到小渔村山上的风车立不起来,小渔村和另几个村子都通不了电。

至于为什么通不了,广播也不说,气得拉波把桌子捶得砰砰响,那桌上的设备也跟着弹跳起来。

拉波破口大骂,“隆辉骗子,骗子,难怪最近都不来矿区了。自己好吃好喝,矿区灯火通明,说出来的话,又做不到,那还吹什么牛。”

幸老爹只看一眼,就收回视线,继续站岗。

拉波家在的村子,村庄通电了,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停电,其实比从来没有通过电的小渔村好很多。

没有得到过,所以有没有都无所谓;可一旦有了希望,最后没有被满足,就会歇斯底里,说的该是拉波这种。

日子又平静的过了好几天,这期间村子里倒是有不少生面孔的人来收鱼,新鲜的、晾晒的都要,幸老爹每天上班,村里人巴不得自家的鱼多卖点,自然没有人通知听不见又说不了话的幸嫣儿,幸家的鱼干一个也没卖出去。

这一天,幸老爹下班回来,在屋子里弄他的渔网,一直不出去打渔,家里就没有收入,他也有些坐不住。

吵吵闹闹的声音传来,幸老爹家刚好又是靠海边最近的一家,动静就特别大。

幸老爹看看窗外的天色,正是傍晚时分,晚霞绚丽,橘红铺满海面。

他以为是崖洞的男子醒了,被村民撞见,幸老爹一个机灵,立即起身,光着脚就出门去。

路过厨房,幸嫣儿正在做饭,香气都飘老远了。

幸嫣儿一见到爹,洁白的牙齿就露了出来,【还要等一会儿才好。】

幸老爹笑笑,示意她没事,便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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