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矿区的一路,杜兰因心情沉重,没有说一句话。
见过港南的繁华,再见宜国破败的小木楼、泥泞的泥巴路,她的心里堵得慌。
余觉能理解年雪对于眼前所见一切的震撼,这就是年雪,善良又悲悯,有一颗站在别人的角度,为他人着想的心。
“前面就是我家的矿区,老金铺制作首饰的黄金原料都是这个矿区采出来的。”余觉的声音打断了杜兰因的沉思。
回过神来,杜兰因才觉得脸上凉凉的,她竟然不知不觉流了泪,她对着余觉抱歉一笑,“我就是觉得同在一个地球上,这里的渔民过得太不容易了。”
杜兰因也看过不少非洲地区部落的纪录片,可是眼前的一切和纪录片相差的是自由,这里的人没有自由,更看不到希望,活着就只是活着。
电视上看到和在现实里看到,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,那种视觉和心灵的震撼,让人总想为这一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做点什么,否则看过却无动于衷,那是一种罪过。
“上上下下都不容易。”余觉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头,又兀自一笑,拳头松开,“骆总会和我合作,也是看过宜国真实的情况后决定的,这里和电视上报道的完全不同。”
“合作会继续,风力发电的项目我也会全力推进。”杜兰因坚定地看向余觉,“我们都不再是孤儿院的孩子,你是宜国富甲一方的富达瓦奇家族继承人,我是京上权贵世家的小姐,是港南骆家的少夫人,我们能做的更多。”
余觉被杜兰因的话感动,因项目推迟的阴霾一扫而空,同样笃定,“是的,我们拥有更多,社会责任更大,做的就要更多。”
杜兰因想,当初骆青钰的心情也是如她现在一般吧。
正是因为骆青钰和余觉的坚持,才让查坤动了杀心。
车在矿区门口被保安拦下,杜兰因听不懂宜国话,只得等着。
司机见那人不给开门,气得下车去理论。
“你是在做什么,隆辉少爷的车你不认识吗?”
拉波坐在保安室里,因为幸老爹没来上班,他本就气得不行,这一上午,他都折腾得一口水没顾上,被人如此指责,眼皮都没抬一下,“我管你是谁,来了就得登记,再说了你是私家车,私家车不准入内,你们全部的人都下来走路。”
“这是隆辉少爷的车。”司机强调。
拉波眼皮一掀,又继续去吹那飘着茶叶的水,轻蔑道:“就算你是富达瓦奇家的人来了,我还是这句话,门口本子登记,下来步行。”
这话的意思就是,隆辉少爷不是富达瓦奇家的人。
司机从没见过这么不负责任的保安,既不认识主家的车,也不记得主家名字,更不出来查看一番,就让人登记入内。
“拉波,你领完这个月的工钱,现在就离开。”
司机还想着打电话给矿区的负责人,让他来处理这件事,没想到隆辉少爷亲自下车来处理。
拉波看到窗户边站着的人,刚吸进嘴巴里的茶水,还没来得及感受,就烫得他全吐回了玻璃杯里。
“主.....老板,我错了。”拉波吓得放下茶杯,跑出保安室,“都怪幸老爹,他没有来上班,我一个人实在是太忙了,我一上午忙得头都昏了,这才一时想不起老板的名字,记不得老板的车牌号,老板我错了。”
余觉没有搭理拉波的话,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拉波如此懈怠工作,连做做样子都不会,还指望他能守好门吗?只冷冷吩咐司机,“让人重新安排。”
拉波想,完了完了,白拿工资、白吃食堂的工作没有了,都怪那老幸,他不来上班,也不来通知他一声,害得他丢了工作,这笔账一会儿一定算在他那哑巴女儿身。
早上吃饭的时候,他就听住在宿舍的工人说了,那幸嫣儿住在宿舍,一会都要从幸嫣儿身上讨回来。
杜兰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只是余觉回来的时候,脸色有些冰。
但是,是矿区的事情,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。
矿区的另一边,就是宿舍,宿舍是彩钢瓦建的,和一路所见的木楼比起来,更加坚固,挡雨能力也更好。
一条长长的水沟和水沟上用水泥浇筑的洗手池,将矿区的宿舍分成了两排,水沟边上有星点的白色图案,该是刷牙时滴落的牙膏。水沟里很是干净,一看就是有人打扫的。
有的宿舍前还种着山上挖来的野花,开得很是好看,为宿舍区增添不少美感,可见种花人也是爱生活的人。
颜色各异且美丽的野花在宿舍区是独特的存在,而矿区的宿舍是这片区唯一干净舒适的存在。
管理宿舍的人在一间宿舍前停下,他对着余觉说话,杜兰因听不懂,但也知道这里就是幸老爹的宿舍。
幸老爹确实不止小渔村木楼一个住处,而幸老爹会不会把骆青钰藏在这里呢?
这个想法在杜兰因脑海里一闪而过,但很快被她否决,宿舍有管理的人,余觉哥哥的人都知道幸嫣儿住在这里,如果骆青钰也被带来这里,不可能不被发现。
余觉敲了敲房间的门,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没有动静。
杜兰因提醒余觉,“听说她听不到声音。”
余觉后知后觉,站到了宿舍的小窗边去。
透过纱窗,余觉看到呆坐在床边的人。
太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,她身后的被子整齐,一看就没有睡过觉,而幸嫣儿眼下的青黑正好证实了这一点。
余觉不知道该怎么让幸嫣儿看到自己的存在,只得伸手挡住照在她脸上的光,手左右摇晃,她脸上的光也是明暗交替。
好在,幸嫣儿终于是感受到光线的变化。抬眸空洞地看向窗户,等看清窗外的人后,她的眼睛才有了光,露出惊喜的笑容。
门打开,杜兰因被眼前纯澈、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美到,好干净的一个女子。
幸嫣儿却是一见到余觉就跪,还好余觉眼疾手快,将人拉住。
幸嫣儿神色急切,一双手在空中比划,一会手指贴在唇上,说她的爸爸,一会儿拍在胸口,看得几人都是懵的,完全不懂幸嫣儿的手语。
余觉只得将人扶到床边坐下,拍拍床,想让她等一等,也不知道她懂没懂,至少幸嫣儿坐着没动,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。
交流成了最大的问题,“哥哥,她认不认识字?”
“应该不认识。”余觉语气平淡,只是猜测,“小渔村是最贫穷的村,她大概也没有进过学。”
“那我画画和她说。”杜兰因说着,拿出随身带了笔和本子。
余觉露出一抹笑,果然还是年雪最聪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