骆知礼将车停进了路边的公园停车场,将车熄火后,一副头疼、疲惫的模样。
“你做什么?有什么不能说的?非要躲到这里来说。”陈佳敏生气道,他这一拐进来,郑瑶的车和杜越舟的车都在后面,这不就是有意避着他们吗?
骆知礼将揉按太阳穴的手放回方向盘上,忍下心中烦躁,竭力耐心地解释,“我只是想找个地方,好好和你说一说家里的情况。”
陈佳敏理一理裙子,无所谓道:“家里什么情况我难道看不明白。”
“那你说,为什么行川就非得现在这个时候去滑劳什子雪?这一赛季,就不能因为青钰昏迷不醒,骆氏需要人盯着而退赛?”
“你是在责怪行川吗?他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,好不容易回到了族谱上,眼看着多乐的笑容也多起来,他凭什么要因为家里放弃比赛,家里不是有我们顾得好好的吗?”
某种念头一旦起来,就会疯狂滋生壮大,比如悔意。
骆知礼想,自己都这个年纪了,也没什么好后悔的,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,力不从心,他一点都不想和陈佳敏说这些话。
但不说,以后青钰和兰因肯定会生出些想法来,一家人又会变得貌合神离,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。兰因在英国的那几年,要不是因为有阿爸在,青钰是一点都不想回老宅的,这一点他很清楚。
“我不是责怪谁,只是希望他能在家里一家人忙得头不沾枕头的时候,能先顾一顾家里人。你觉得家里好好的,那是因为多乐有郑瑶带;淮霆、凡霄有亲家和明姐带着,医院白天有亲家,晚上有我,你需要操心的事情很少,所以你觉得好。如果,没有亲家和郑瑶,你想一想,现在还好吗?”
陈佳敏不说话了,骆知礼几乎不会说这么重的话,就算当年骆行川和郑瑶离婚的事,他被阿爸用了家法,他都是温温柔柔的,现在这话的意思只差直接说,你什么都没有做,当然觉得好了。
许多以前的事情涌现,以及刚才兰因看她的眼神,忽视她的想法,不想和她解释的表情,陈佳敏忽然也意识到,她的心不知不觉又偏向了骆行川。同样都是儿子,为什么她会更偏爱大儿子呢?
陈佳敏自己都想不通。
“这段时间,别说多乐了,就是淮霆都更愿意跟着他外公外婆,你看看淮霆被他外公教育得多好,根正苗红,小小年纪就志存高远。”
骆知礼这么一说,陈佳敏也意识到,是啊,凡霄小,倒是每次都有明姐带着坐了杜越舟的车。可是,淮霆是知事的呀,他怎么也一直坐杜越舟的车呢?
外公外婆,爷爷奶奶,明明他姓骆,为什么就更喜欢外公外婆呢?
许久不曾怀疑过自己的陈佳敏,忽然开始怀疑自己。
“那就任由杜兰因决定,青钰可是你儿子。”一码归一码,陈佳敏还是觉得林玉堂做手术不可靠。
“青钰是兰因的丈夫,她比你我更不愿意看到青钰出事情。可是,除了林玉堂医生,没有谁愿意做手术,就算是中医保守治疗,那么长的时间,兰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。淮霆和凡霄离不开兰因,骆氏不能没有兰因,兰因放不下青钰,即使白天我们守着,她晚上也会像现在这样,坚持要守在青钰身边。最后受累的都是兰因。”
“所以我说让行川回去掌管骆氏。”
“行川......”说到骆行川,骆知礼神色平淡,“骆氏支持兰因的人恐怕都比行川这个流着骆家血的人多。骆氏的接班人,并不是我们想换就换的,没有能力的人掌管,只会让骆氏越来越差。行川连照顾家里的意思都没有,更别说掌管骆氏。他爱怎么地怎么地吧,我对他已经没什么要求了。”
陈佳敏听明白了,现在骆氏和青钰,都只能听杜兰因的。
见陈佳敏不说话,骆知礼知道她想清楚,好在还会思考问题,“以后兰因的决定,我们不反对就是最大的支持。她的压力很大,作为家人,我们做好能做的事情、相信她,就可以了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陈佳敏低声道,情绪降到了谷底,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,醍醐灌顶不说,还让她认清现实。
按着以前,骆知礼肯定是会说几句宽心的软话给陈佳敏听,可是今天他累了,不想说,启动车子径自回家。
林玉堂将骆青钰的手术安排在三天之后的早上。一大早,杜兰因还陪着骆淮霆、骆凡霄在陪护房间睡着,就听到与以往不同的动静。
今天清晨的护士查房,明显比之前的人多,动静也更大。
杜兰因刚坐起来,骆淮霆也醒了,“妈咪?”
“没事,你继续睡,护士姐姐给爸比测量体温之类的。”
“哦。”骆淮霆迷迷糊糊地应着,却是揉着没睡醒的眼睛坐起来,明显也不打算睡觉了。
自从杜兰因回来之后,骆淮霆就不愿意回家去睡觉,每天都要在医院的陪护房间睡,一个是挤,两个也是挤,杜兰因干脆把两个儿子都带着在医院睡,母子三人横着睡在杜越舟加宽成一点五米乘一点八米的床上。
每次杜兰因听到骆青钰的监护机器响,她都会起来看一看,骆淮霆睡得浅,总是不放心,要等她看了回来,确定爸比没事,他才继续睡。
杜兰因以为,如此条件下,骆淮霆会放松训练,没想到的是,他将晨间跑步改成爬两次医院十层楼高的楼梯。
在骆淮霆的身上,杜兰因看到了一股遇强更强的拼劲,对一下变得懂事的骆淮霆,她再也没有说过一句重话。
“现在就要准备手术了吗?”杜兰因看着有条不紊忙着的护士们。
“是,得先备皮。”护士拿了工具,准备把骆青钰的头发全部都剃掉。
“我录个像,以后给他看,可以吗?”杜兰因问。
“当然可以,骆太太。”护士的态度也很好,因为眼前这位骆太太,实在是一位太过坚强勇毅的女子,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从容平和的,让科室里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她都更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