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兰因赶到医院的时候,骆青钰还在观察室,他的病床被摇高了些。
她隔着防护玻璃看见病床上的骆青钰,确实已经睁开了双眼,所有感激、庆幸的词汇萦绕在她的脑海里。
“刚醒来一会儿。”真若搂住杜兰因的肩膀,林玉堂医生已经进去了许久,但是一直没有出来,且林玉堂医生的神情来看,骆青钰的情况似乎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好。
杜兰因也是意外,一双手因为激动紧握,语气兴奋,“我正回答记者的问题,没想到青钰这么快就醒过来。”
她一只手压住胸口狂跳的心,有骆青钰醒来的喜悦,也有一路疾步引起的心跳加速。
正说着话,骆青钰忽然顺着林玉堂医生手指的方向,看向她这边。
杜兰因的心倏地漏跳了一拍,是因为紧张。
可是,骆青钰看向她的眼神,是陌生的,茫然的。
他摇摇头,苦恼地看向床边的林玉堂医生。
杜兰因看得清楚,骆青钰说的是:不认识。
林玉堂拍拍骆青钰的肩膀,说些安慰的话,就走了出来。
杜兰因见林玉堂医生神情复杂,大概已经猜到一点结果。
林玉堂医生摘下口罩和手套,又挤了门上挂着的洗手凝胶消毒,他才开口道:“骆先生苏醒的时间,比我预计的早,只是......”
林医生的视线再度落到杜兰因的身上,“骆先生缺失了关于骆少夫人的所有记忆。”
骆青钰果然是不记得她了!
杜兰因身体踉跄,险些失去力气跌坐到地上,好在身边的真若和杜越舟及时扶着她的手臂,才得以支撑她继续站着。
林医生的手也落在半空,见她扶着墙上的扶手站好,才继续说话,“骆先生其他情况恢复得可以,各种检查神经系统的指标反馈都是正向的。”
“那记忆缺失的部分怎么办?”真若看向墙边神情恍惚的女儿,心疼得不行。
骆青钰怎么可以谁都记得,却独独忘记了兰因呢?那可是兰因啊,和他一路携手走来的妻子,为他生育孩子的妻子,从港南到英国,再到港南,这一路多不容易。
“记忆缺失的部分,要么靠骆先生自己记起来,要么就......一直忘记。”
杜兰因的泪水再也忍不住,扑簌簌地流。她可以接受任何的结果,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忘记她。
难道,这就是她做了冒险的决定,该得到的结果吗?
杜兰因掩面疾步离开,杜越舟担心地看向真若,“你去看看,我在这里等老骆和陈佳敏来。”
“我也去。”海曼也没有想到,自家总裁醒是醒来了,却是把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遗忘在了手术台上。
夫人辛苦支撑、奔走这么长的时间,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。被自己满怀期待的丈夫遗忘,任谁都会不好受的。
“谢谢海曼,多注意点她的安全。”杜越舟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做傻事,可是人在情绪极度失控的时候,总想着要解脱,什么事情都是做得出来的。
杜兰因沿着楼梯,一口气跑到了医院的楼顶。
前方无路,她只得停下,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,连哭的声音都不敢太大声。
为什么?
骆青钰为什么?
为什么你就独独遗忘了我?
杜兰因在心底质问骆青钰。
肩膀忽然被人轻轻地拍着,杜兰因看着自己裸色跟鞋前的黑色单鞋,那是妈妈的鞋子。
妈妈就那么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,妈妈什么话都没有说,只是用手轻拍的动作告诉她,想哭就哭吧,妈妈一直在你的身边陪着你。
海曼站在门口,知道夫人不会有危险,他便没有上前去。
他心底莫名烦躁,气得一脚踢在墙上,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疼得他抱着脚坐到阶梯上。
过了许久,杜兰因的情绪才平复下来。
“没关系的,妈妈,最难的时候都走过来,既然他已经忘记我,那就忘记吧,只要他活着就可以了。”她原本也只是想要骆青钰活着,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啊。
“用忘记我,换来他活着。”杜兰因话是这么说,可是一想到和路青钰的所有事情,只有她一个人记得,她好像被抛弃了一般,还是忍不住想哭,“我觉得挺值得的。”后面的声音明显染了哭腔。
“慢慢来,妈妈相信,青钰是真的爱你,不管人怎么变,爱一个人,想要靠近一个人的本能是不会变的。”真若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,拭去杜兰因面上的泪水,动作轻柔得好似对待一件易破碎的瓷器珍品一般。
“青钰就算不记得你了,你们依旧是夫妻,结婚证、婚礼的视频,淮霆和凡霄都是最好的证明。等青钰出院了,你们天天生活在一起,说不得他慢慢就会记起来,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,不然强行刺激青钰,只会让他适得其反,到时候说不得还头疼什么的。”
杜兰因觉得,是妈妈说的这么个道理,“好,我听妈妈的,我慢慢来。”
记忆缺失导致的痛苦,过度劳累就嗜睡,这些她深有体会,她当然不会为了让骆青钰记起她,就强行刺激骆青钰。
她一时接受不了骆青钰忘记她这件事,是因为她太过期待骆青钰醒来。
书上都说了,记忆缺失、记忆混乱是部分患者的后遗症,有的患者甚至神经系统失调,出现瘫痪、肢体不协调的情况。
相比于这些,骆青钰的记忆缺失已经是很轻很轻的后遗症。
只要骆青钰好好的活着,就可以慢慢来。
她该高兴才是。
如此一番心理建设,杜兰因的心情好多了。
真若拉起杜兰因,“走,妈妈请你喝咖啡,楼下的咖啡店有一款咖啡和你们年轻人爱喝的奶茶一样,里面有会爆的珠珠,还是草莓味的,你肯定喜欢。”
“好,我跟着妈妈去。”杜兰因揉揉发麻不适的腿,跟着真若下了天楼。
杜兰因被真若带着在楼下的咖啡店买咖啡喝,回到病房的时候,心情已经好了很多。
只是,她刚打开病房的门,从杜越舟口中得知骆青钰不记得杜兰因事情的陈佳敏,上来将她抱了个满怀,“兰因,没事的,别伤心,青钰只是暂时忘记你了,以后她肯定记得起来的。”
杜兰因刚平复好的情绪,因为陈佳敏的话又有了波动,拿着咖啡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?
真若见状,将陈佳敏拉开,半开玩笑道:“我好不容易把我女儿哄好,你再说这件事,她又要哭了,到时候你陪她去买好吃的啊。”
陈佳敏闻言,放开杜兰因,一本正经地问杜兰因,“那兰因你说,你现在想吃什么,妈妈去给你买。”
杜兰因平淡一笑,毫不在意一般,语气柔和,“妈,我没有什么想吃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