贾政听了这话,又惊又气,即命唤宝玉来。贾宝玉也不知是何原故,忙赶来时,贾政便问:“该死的奴才!你在家不读书也罢了,怎么又做出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来!那琪官现是郕王爷驾前承奉的人,你是何等草见芥,无故引逗他出来,如今祸及于我。”
贾宝玉听了唬了一跳,忙问道:“实在不知此事。究竟连(琪官)两字不知是为何物,岂更又加(引逗)二字!”说罢便哭了。
贾政未及开言,只见那长史冷笑道:“公子也不必掩饰。或隐藏在家,或知其下落,早说出来,我们也少受些辛苦,岂不念公子之徳?”
贾宝玉连说不知,“恐是讹传。也未见得。”
那长史冷笑道:“现有证据,何必还赖?必定当着老大人说了出来,公子岂不吃亏?既云不知此人,那红汗巾子怎么到了公子腰里?”
贾宝玉听了这话,不觉轰去魂魄,目瞪口呆,心下自思:“这话他如何得知!他既连这样机密事都知道了,大约别的瞒他不过,不如打发他去,免的再说出别的事来。”
于是贾宝玉说道:“大人既知他的底细,如何连他置买房舍这样的大事倒不晓得了?听得说他如今在东郊离城二十里有个什么紫檀堡,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。想是在那里也未可知。”
郕王府长史听了,笑道:“这样说。一定是在那里。我且去找一回,若有了便罢,若是没有。还要来请教。”说完,便匆匆忙忙的走了。
贾政此时气的目瞪口歪,一面送那长史官一面回头命贾宝玉“不许动!回来有话问你!”一直送那长史去了。
贾政怒气冲冲的返回,大喝:“快拿宝玉来!”一面说,一面便往里面书房里面去,喝令:“今日再有人劝我。我把这冠带家私一应交与他与宝玉过去!我免不得做个罪人。把这儿根烦恼鬓毛剃去,寻个干净去处自了,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。”
众门客仆从见贾政这个形景,便知又是为宝玉了,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,连忙退出。
那贾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,满脸泪痕,一叠声“拿宝玉!拿大棍!拿索子捆上!把各门都关上!有人传信往里头去,立刻打死!”
众小厮们只得齐声答应,有几个来找宝玉。那贾宝玉听见贾政吩咐他“不许动”,早知多凶少吉。正在厅上干转,怎得个人来往里头去捎信,偏生没个人,连焙茗也不知在哪里。正盼望时,只见一个老姆姆出来。
贾宝玉如得了珍宝,便赶上来拉她,说道:“快进去告诉:老爷要打我呢!快去、快去!要紧、要紧!”
贾宝玉一则急了。说话不明白;二则老婆子偏生又聋,竟不曾听见是什么话,把“要紧”二字听作“跳井”二字,便笑道:“跳井让她跳去,二爷怕什么?”
贾宝玉见是个聋子,便着急道:“你出去叫我的小厮来吧。”那婆子道:“有什么不了的事?老早就完了。太太又赏了衣服,又赏了银子,怎么不了事的!”
贾宝玉急的跺脚,正没抓寻处,只见贾政的小厮走来,逼着他去求援。
贾政一见。眼都红紫了,也不暇问宝玉在外流荡优伶、表赠私物、在家荒疏学业等语,只喝令“堵起嘴来,着实打死!”
小旦们不敢违拗,只得將贾宝玉按在凳上,举起大板打了十来下。
贾政怒气上涌,一脚踹开掌板小厮。亲自手持大板,狠狠的打了数下。